松雪凝原想再说些什么但转眼一行人就走到了后山化妖池禁地位于衡阳殿后一处山崖山崖上伫立一座紧闭的石门石门上机关只有历代掌门与落剑门下少数几名掌门亲信弟子腰间的玉符能打开几人走到山崖对面梅落白下令道:“梅清一人留下把守其余人退散。”
松雪凝听他将人都遣散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师兄我也和您一同进去吧我答应了温世侄要亲自在旁看守总得信守承诺才是。”
化妖池禁地向来只有掌门与亲信弟子出入但松雪凝身为四峰首座之一提出这个要求也无可厚非谁知梅落白丝毫不给情面冷冷丢下一句:“师妹请回吧我独自一人足矣。”说罢解下腰间玉符掷到石门凹陷处石门轰然大开梅落白一手扣住褚风临肩膀飞身跃至对面石门之中只见眼前白影蓦地闪过石门已然慢慢关闭梅清见松雪凝还在原地徘徊不去便劝了一句:“松师叔您不用担心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些小事师父一人自能处理。”
松雪凝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叹道:“我是担心我无法向温世侄交代啊。”
褚风临被梅落白扣着飞进了山洞洞内漆黑一片耳边只闻水泡声与群妖凄厉嘶吼声鼻间一片腥臭难闻的气味梅落白将手中拂尘一甩池水中央一座四角高台上燃起四点烛火烛光所照之处一片惨绝人寰的修罗之象——传说中的化妖池淼淼如汪洋池水如血般鲜红而粘稠水面翻滚沸腾着带起那些未完全消融的血肉残骸、森森白骨苟延残喘的妖物们拖着残躯发出声声痛苦的吠鸣拼尽全力游向高台大部分在半途中便骨肉剥离消融殆尽剩下那些为了维持妖力互相啃噬难得有几个成功游到了中央死死抱住了高台石壁可任由爪子在壁上挠出一道道爪痕也无力冲破封印禁锢最终一点一点化为肉泥。
梅落白飞到高台上方时手一松褚风临摔落在地梅落白也在随后缓缓降落他看了一眼褚风临语气一如既往没有情绪起伏:“这里便是化妖池你自行跳下吧。”
褚风临站起来甩了甩被扣得生疼的胳膊抬起头平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提醒道:“希望梅掌门遵守诺言放静丫头和阿晏下山寻找第四样宝物否则即便我真的成了妖也必要闹得你全派上下不得安宁。”
“我雪衣派堂堂大派自然信守承诺。”
褚风临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高台边缘望着脚下滔滔池水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当滚烫的池水席卷全身的那一刻他感到炽热难忍没等他在水中站稳四条粗重的铁链从山壁四面飞来紧紧地扣住他的四肢叫他动弹不得褚风临挣动了一番未果看向高台之上的梅落白讽刺地笑道:“对付我一个无名小卒梅掌门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吧?”
梅落白一言不发池水散发的红光倒映在他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庞上平添几分沉冷森然之气只见他默然盘坐于高台祭出赤炼玄石两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催动真气生成金光自他头顶慢慢聚拢金光缠绕着火焰汇成一柄利剑之形利剑顺速膨胀直冲向天无数带火的牛毛小剑从中飞出飞到化妖池上方排列成阵从上至下看恰好是雪衣派封印符咒的图案大大的咒印像天网一般笼罩了整个池面金光愈盛火光愈强池水翻涌就愈发猛烈以褚风临为中心向外扩散掀起巨大漩涡池内剩下的妖物们在惊涛骇浪中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无力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在金光伏魔阵下被蒸腾成了飞灰。
褚风临被困在风暴中心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有如烧化一般痛楚耳边不停回荡着梅落白诵念咒诀的声响头疼欲裂难受至极那感觉就和狐丘山下被神识附体之时一模一样体内似有一股力量被滚烫的池水激发横冲直撞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体外褚风临勉力维持清醒可完全无法自控渐渐地所有声音全部消失了周身的炙热也感受不到了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封闭五感的空间在这里没有任何外界的干扰只有泼天的红还有自小到在梦魇出现的那个画面——一团硕大的阴影形状依稀看着像只巨兽只是今天巨兽头一次清晰完整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终于看清了它的真实面貌是一只狐赤色皮毛金色眼瞳。
“你是谁?”褚风临问着如同过去每一次看到它时那样发问以往它从未发出过任何声音可是今天它却开了口说了四个字:“我就是你。”
“胡说!”褚风临下意识地否认:“你怎么会是我?”
“我就是你我是你的本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只是不愿面对罢了如今你自愿被神识附体过往的记忆正慢慢恢复我也马上就要醒来了。”
褚风临一时怔住哑口无言。
狐接着说道:“这些年我一直沉睡但你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我都感应地到十二岁那年你在你师父那学剑一时失手重伤了几个出言羞辱你的师兄弟那时我感应到你心中的愤恨之意差点就觉醒了你为了躲避我也为了不连累无辜出走乡里四处漂泊直到你遇见了那个女孩你明知道越是接近妖邪仙神就越是容易迷失心神、走火入魔可你还是不惜为她以身犯险几次三番催动体内力量助她救她甚至心甘情愿受神识附体唤醒了沉睡的我。”
那一句句话好似一柄柄锋利的尖刀剖开他的心将褚风临心中深藏已久的秘密血淋淋地尽数摊开在他的眼前。从小到大褚风临就隐约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甚至有种直觉猜到自己可能是个害人妖魔他一直回避自己的内心他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这世上没有妖哪怕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这些年他独自一人四处流浪从不与任何人产生过多的牵绊直到遇见了温静遥那个与他同病相怜的女孩。
早在下定决心护送她上太苍山那一刻起他就预料到这一路凶险异常而且很有可能会触发他内心极力回避的东西可他还是选择履行承诺护她到底。即便后来他们察觉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一步步将他们推向未知的深渊他也从未退缩。
褚风临沉默半晌方才缓慢而坚定地答道:“我喜欢的人我珍视的朋友我的亲人师长我都要豁出一切来守护凡我所爱凡我所恨我都要紧紧抓在手里成魔成佛又当如何?”
狐闻言放声大笑:“天真真是天真你以为你堕入魔道你那些所谓的爱人朋友还会如从前那般待你吗?他们只会憎你厌你视你如其他妖魔一般你前生遭受过的背叛今生只会重演时隔千载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你难道淡忘了吗?”
自从天狐神识附体之后褚风临脑海中时常浮现起一些前生的记忆其余的片段都很琐碎唯有千年前那一夜狐丘山洞中燃烧的赤练玄火格外鲜明他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被仇恨的火海所吞噬可脑海中的画面还是纷至沓来他大喝道:“住口那不是我的记忆!就算是我的记忆我又凭什么要走上从前的老路?我现在是褚风临不是火离我今世的命运要由我自己来掌握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老天爷没有资格决定我的命运你也同样没有。”
狐依旧笑着似是在嘲笑着他的愚蠢也似是在蔑视天命的不公那充满戾气的笑声钻进耳朵如冰冷毒蛇又如焚身烈焰:“别抱有无谓的希望了你就是个天煞孤星无论前世今生和你关系亲近的任何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若强行与那女孩在一起不是她害死你就是你害死她这就是所谓的天命。该死的天命让你永世孤绝要想挣脱它就只有觉醒踏碎凌霄逆天而行屠绝凡人诛尽众仙!将这三界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到时候你就是新的创世神万物生灵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日月星辰的轨道都将因你而改变。”
“我偏不信命偏不……”褚风临倔强地重复着:“我甘愿为保护我所爱的人成为妖魔我也甘愿为保护我所爱的人做一辈子普通的凡人我是不会让你觉醒的。”
“由不得你信不信等你再度失去一切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所说的话了到时候就是你彻底觉醒的时候那一天不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