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叔见?了偷偷地笑,他吃完饭摸了摸媳妇的肚子?。
“春花,铁牛?你睡着了吗?阿爹要去干活喽……”他喊着宝宝的小名,跟它打招呼。
叶小叔自觉地抱了一堆柴火在院子?里劈柴。
小荷在旁边给他擦汗,男人虽然退伍了,还是?个腿脚不灵便的,当初嫁进叶家的时候,她已经想好要过苦日子?了,从没奢想过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叶小叔是?个很?勤快的人,他虽然腿瘸了,但很?多活他都争着干。
自去年他退伍回家后,年底清算工分的时候,叶家整整多出了两?千个工分,今年他还有望被评上“劳动积极分子?”。
这让叶小叔干起活来?卖劲得很?。
他自己心里也有计较。
村里谁都说是?水丫嫁得好,水丫嫁了人之后叶家的日子?就过得滋润了。叶家这两?年完全是?沾了侄女婿的福气,攀上高枝了。
确实也是?,叶小叔也承认,叶家造房子?的钱有一半是?侄女婿给的。
叶小叔暗下决心,凭他自己也能给家里挣出一份家财来?,绝不让外人小瞧他们叶家。
房子?的钱他努力攒攒总能还给侄女婿的。他家水丫又不差,谢家那小子?明明是?碰了好运气才娶得到水丫的!
于是?,小荷便看见?丈夫劈完柴又去挑水、喂鸡、喂猪,吃完饭后就没喘过气,勤快得一刻也不得闲。
叶青水把锅里剩下的饭一粒不浪费地吃光了,她擦了擦嘴,她觉得自己真的很?能吃、像被饿怕了似的。吃得多、力气也大,她现在能一口气挑满八缸水。
谢庭玉也吃了三碗饭。
叶家多了两?个男壮劳力,年底分到的粮食翻了两?倍,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扣扣索索节约口粮了。
小荷看着那对互相对视的小夫妻,想起早上上工的时候别人给她悄悄说的话,她把自己没有舍得喝、打算坐月子?再喝的奶粉取了出来?。
她冲了一碗奶出来?搁在叶青水面前,温烫的牛奶,乳香四溢,香得人嘴馋。
叶青水哭笑不得地说:“婶婶自己喝就好,给我喝浪费。”
她偷偷跟婶婶小声说:“我没怀。”
这种事还让人误会,叶青水瞟了谢庭玉一眼。都是?这厮惹出来?的。
谢庭玉也尴尬地张了张嘴,含笑道:“多些婶婶关心。”
小荷惊讶极了,不过倒是?也会意地笑了笑,这两?口子?感情渐渐变好,家里人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加把劲,水儿可?比小叔结婚早的。这碗奶水儿喝了吧,补补身子?。”
她的手落在了肚子?上,那带笑的脸温柔极了,仿佛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叶青水想起自己曾经错过的那个孩子?,心头?不住地遗憾。
……
不光是?小荷婶婶误会了,沈卫民也以?为?这夫妻俩多半是?有“喜事”了。就说新年那会,瞧着他们俩那股甜蜜劲,孩子?算算也该有了。
他和刘一良琢磨着要送点啥礼物给谢庭玉。
谢庭玉听了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你们破费,这事还太远,不想这么多。”
沈卫民想当叔叔的愿望落空,他满不高兴地说:“咋就远了,算算你们结婚也有一年了,该想想孩子?了。”
谢庭玉不知该如何?同好友解释,干脆闭嘴缄默,解释起来?实在太丢脸了。
这生?孩子?的事情,是?一个人想,就能想得出来?的吗?
沈卫民看着谢庭玉无意间泄露的失意,忽然大笑,“玉哥你不是?还没有……吧?”
他小声地咕哝道:“玉哥,你可?别浪费了你自己这张脸。多生?几个娃,以?后咱们做亲家。”
春天,万物复苏,臃肿的冬装换下,大伙穿起了轻薄的春衫,这个南方小镇甚至已经有人嫌热穿上了短袖。
谢庭玉人在外边穿着白衬衫,回到家里就光着膀子?只穿着背心。
晚上起夜的时候,叶青水撞见?好多次他只穿一条清凉的短裤头?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叶青水贴着男人炽热的躯体,抱歉地亲了亲他的脸:“对不起。”
叶青水脸上涌起一抹歉意,心里挣扎极了。上辈子?她和谢庭玉在高考后才圆房,那一次意外地有了孩子?。这辈子?如果提前圆房了,它还会来?吗?
这个孩子?曾经陪了她几个月,上辈子?她没有努力把它带到世上来?,已经很?愧疚了。这辈子?明明有机会却仍旧不要它,叶青水心里的遗憾永远都弥补不了了。
叶青水在谢庭玉耳边悄悄说:“玉哥,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啊。”
谢庭玉搂紧她的腰,她长了一点肉,抱起来?舒服了很?多。
胖乎乎的让人情难自禁。
谢庭玉又被拒绝了一次,内心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不过他还是?理解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睡觉吧,别想那么多。”
什么惊喜,能比得过真正让他吃上肉还惊喜?
谢庭玉想不通。
不过谢庭玉没有迎来?惊喜,却很?快迎来?了惊吓。
春耕忙活完后,谢庭玉发现人人都拿着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感受在男知青里头?还不算强烈,等他干完活去给媳妇送饭吃的时候,他发现妇女劳动小组这边气氛更?加怪异。
叶青水放下锄头?,解下草帽坐在树底纳凉。她一边大口地吃着饭,一边看着自家男人顶着烈日在田里干活。
女知青们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咋变成这样了,这两?个人明明看起来?还挺好的……”
“亏我眼瞎,还以?为?叶青水是?个好的,”
“你们别拦着我、我真见?不得谢知青被蒙在鼓里。”
叶青水皱起了眉,看见?一堆女人吵起架来?,打头?的那个女人亮起嗓门,声音高扬地质问她:
“叶青水,你还吃得下饭呀!”
她愤慨地拾起一块泥巴,朝树那边扔。
叶青水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谢庭玉已经先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黏糊糊的泥巴砸在他的身上,沾污了他干净的衬衫,谢庭玉闷哼一声。
他冷漠的眉眼竖起,面容冷得就像雪山顶上若隐若现的冰渣。
叶青水看见?男人为?了护着她,被泥巴砸到了,她气得把饭放到了一边,逮住那个女人厉声道:
“你在做什么!”
那个女人看着叶青水理直气壮的模样,摇摇头?,“我做什么?我算是?看错你了,这个你拿去跟谢知青好好解释解释吧!”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模糊的单子?,“啪”地一巴掌拍在叶青水的手里,薄薄的破旧的纸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地落在地上。
谢庭玉弯腰捡起纸,展开来?看。
这是?一张流产手术证明书,右下角模糊的字迹赫然是?叶青水。
叶青水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那张单子?上的一瞬间,“轰”地被钉在了原地,她的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看了看谢庭玉。
谢庭玉面色难辨,他快速浏览完后把这张纸叠好,收进口袋里,他语气漠然地同那些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