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医生恨自己没在坚持一下。
但这件事情,大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天中午在门诊楼的冲突大家都有耳闻。
女人和李成路拉扯时说的话,大家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曹寻来说,这是最好的澄清。
但,这个澄清是以一个生命为代价,一个三十几岁的壮年,一个四岁孩童的爸爸,一个家里的顶梁柱。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曹医生脸上没有半分喜色,甚至比那天在门诊楼的时候脸色还要苍白一些。
嘴里念着:“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的……”然后起身走远了。
曾黎怀里抱着孩子,不能跟在曹医生的后边,只能哄着孩子,在一旁陪着已经发了疯的病患家属。
助手在里面开腔的尸体缝合好,整理干净后盖着白布推了出来。
那个女人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是松开了李成路已经被扯烂了的白大褂。
“老公,老公你没事,你快醒醒——”一下扑到了尸体山,嚯的掀开覆盖的白布,抱着尸体晃。
旁边的人连声劝着,那女人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哭嚎了两分钟后,跑过来一把抢过曾黎怀里的孩子,将孩子放到了尸体旁边,催道:“妮妮,妮妮叫爸爸,爸爸最喜欢你了,你叫爸爸,爸爸就起来陪你玩了。”
小女娃被吓得哇哇哭,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一直喊着妈妈妈妈。
曾黎看着这个场景很揪心,眼泪也跟着下来了,不忍再看,也下了楼。
整个走廊都充斥着女人的哭喊和女童稚嫩的哭声。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进了电梯,曾黎站在一角内发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李成路怂恿病患换主刀医生,这其中难道就没有她的原因吗?
如果不是她激怒了李成路,他也许就不会这么急切的想要抢曹医生的病人。
他这么做也是有报复她的成分在里边吧?
捂着脸,曾黎随着电梯缓缓下到了一楼。
熙攘的患者和家属充斥着一楼大厅,声音好燥啊。
曾黎缓缓的走出了医院大楼,站在十月的阳光下,缓缓摊开了手。
她不是握刀人,却觉得手里沾了血。
走到后面的小花园,曾黎在长椅上看到了曹医生,原来他也没有回科室。
十月的天气到了下午已经不暖和了,风是凉的,长椅的木板也是凉的。
曾黎垂着头坐到了曹医生的身边。
发鬓被萧瑟的秋风吹得凌乱,她也无心去理。曹医生圆胖的身体坐在风口,倒是给她挡了一些风。
半响后,曹寻开口,“是不是心里压的喘不过起来?”
曾黎点头,“嗯”
“其实,医生是个对自己很残忍的职业,最开始,我们这些医学生就只看到了医学光鲜的一面——将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却忽略了它的另一面——也会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自己的手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