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照亮了想与无瞳之目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少女巫星渺与肖家最后的子弟肖如诗也照亮了因为提前与无瞳之目媾和而洋洋自得的云梧国仙家景与维在微光从大夷山的莽莽群山中升起到划过云梧国的这一瞬间不知道照亮了人世间多少悲欢离合高尚丑陋其中景与维不是最得意的巫星渺不是最绝望的肖如诗甚至不是天赋最高的毕竟月夕山以西有整整七个国家有大小数千仙家、无数百姓——还没有成为尸神所统治的死人他们依然活着有的在战斗有的在投降有的在出卖。
而当它一路向东越过月夕山照耀到云溪派的鹿凌霜头上的时候她对此毫无准备。
她当时正背着手照例在检查师弟师妹的晨课本来这不是她的工作除了每日的修行之外她只负责维护影壁的运行但是在四十年前她的师父响应仙门的号召参与那一次远征之后作为师傅的大弟子她就不得不将七名师弟师妹的教育也一起负责起来了。那不是一份轻松的活计师弟师妹们都还很年轻对遥远的战场有着年轻人的天真与好奇心总是不自量力地想要投奔师傅参与到远征里去。
这也不能怪他们鹿凌霜知道自己也好仙门也好都对他们隐瞒了不少情况他们不大想到为什么四十年来师父只回来两次也不大想到为什么本门增派出去的人员一次比一次年龄、修为更低他们只是厌倦了门中日复一日如山中溪水回环流转仿佛永远在不断循环的生活厌倦了没完没了的打杂工作和每日必修的功课急于到战场上去领教刺激——相比前者后者是多么辉煌啊!而随着有资历有威望能沉得住气的长老们纷纷离去不得不像鹿凌霜那样接下教育弟子重担的大弟子们也有不少动了心思甚至串联着要出门的这让鹿凌霜的工作越发艰难。
如果她将她师傅告诉她的那些艰难的真相拿来训诫师弟师妹们他们听进去了那是打击本门士气他们没听进去——那和没说有什么两样?所以鹿凌霜为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定下了一个非常简单的规矩:“凡有在修为上击败我的我便亲自去为他出门担保。”
对这个规矩她严格遵守对向她挑战的师弟师妹们也是毫无怜悯十分辣手如此才保住了四十年太平。
当然在影壁面前面着壁做着晨课的师弟师妹们中对她是一句好话都无这也是可以想见的了鹿凌霜对此并无什么怨言她期盼的只是战局好转她的师傅能够得到回转的机会她也就可以暂时卸下这份重担专心自己的修行了——若是他们稍微听话一点她大可以在水镜里看看他们作功课提防他们走了岔路就可以了同时还可以略微做些自己的修行可既然他们如此顽劣她也就不得不在他们作晨课的时候像那教蒙童的塾师般在他们背后走来走去。
她第一个看到的是二弟子岑玄他和以往一样规规矩矩地做着功课这令她安心不少岑玄这些年在修为上进步平平有时也对她表达些不满可也从未试图挑战于她鹿凌霜能保住其余人的太平和这个仅次于她的师弟从未尝试挑战她的干系不小所以就是有时候晨课的时候他到得迟些晚课的时候不见踪影鹿凌霜也是从不追究若有其他人主动询问鹿凌霜还会帮他打个掩护。她认为和闹着要出门相比这些都是小事不就是躲懒么!除了制止这些师弟师妹的冒险之外她的功课、影壁维护代替师师父给师弟师妹的教学都是不轻的任务实在也没必要也没时间再去打听历来本分守纪的岑玄的些微不周。从前她就不是好打听的人现在三份重担在肩更是无暇但凡有点时间拿来增进自己的修行不好么?
她不知道的是岑玄从来不曾躲懒他非常勤奋。只不过他的勤奋没有用在了云溪派的功课上甚至也没有像其他年轻弟子那样用在打听远征战况上他的心思、精力除了勉强做些功课应付门人之外全部用在打探云溪派的虚实以及为对云溪派的进攻做其他准备上了。
各怀心思的二人相对微微颌首为礼岑玄继续装模作样地做他的功课而鹿凌霜再一次为其他几名师弟师妹太过明显的漫不经心而动怒。他们又一次在热烈的毫无益处的讨论上花费了太多时间以至于都没有发现晨课已经开始了近一刻在看见她的身影后才慌忙入座。
鹿凌霜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再一次转过身去根据她的经验他们这么兴奋的原因通常是有了新的馊主意她必须略微保持些耐心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来。
这是深知那几个捣蛋鬼脾性的法子她借助手中浮出的水镜已经可以看到那几个幼稚的师弟师妹以为瞒过一时而互相高兴地使着眼色的样子了。
鹿凌霜在心中悲叹了起来倒不是因为他们又一次犯蠢犯的还是那么毫无新意而是因为她又一次不得不额外花费许多时间来制止他们的愚行。
维护影壁的工作是门派赋予的重任给师弟师妹上课是师父的嘱托她唯一能克扣的是她自己的修行时间在被这样的烦心事围绕的时候她怎么会还有时间去管岑玄的闲事呢!她都不记得上一次能够坐在她门口的桃花树下望着流星缀饮青玉酒是什么时候了!而与她同时拜入山门的几位好友也都很久没有畅谈一番了!那时候尽管门派的惫态已经在许多地方显露了出来可是门中能负责维持事务的长老们那么多作为年轻一代他们甚至悠闲到有闲心去关注月夕山以西来的人从那边的蛮荒众带来的奇闻异事!
所以当微光朝着他们落下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