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这一声雷吼消融到那些丝竹哄闹声里没有半点浪花。
倒是旁边的船上有人劝解他:“算啦后生仔那船上的人你都是惹不得的。”
可那举子偏不信邪又让自己仆役一起跟来喊甚至船家架起漏船时才用的抽水竹筒抽足了水后朝着那船滋了过去。
当几道水蛇喷了过去后惊得在画舫甲板上翩然起舞的舞姬狼狈地东逃西窜。
这下做东的庄豹头总算望向了船坞头不过他的脸色甚是不好看待听清了那举子要告官的叫喊声也只挥了挥手身边几个大汉立刻上了小船朝着那举子的游船划了过来。
那几个大汉过来后随手抛出钩子攀着船帮而上。
那举子从来没见过这等水匪派头慌得顾不上喊直直往后撤却被人一把拽着脖领子在空中甩了个半圆就被抛入到河里了。
那举子不会水入了水便在里面不停扑腾。船上他的仆役急得直喊:“我家少爷乃身有功名的举子尔等如此对待他可要犯下杀身之祸!”
庄豹头闻听此言却不以为意地大笑起来而他的手下又接二连三地将那船上的人扯入水里高声朝着周遭喝道:“我们舵主在此地款待客人若是有再搅闹他雅兴的便是这等下场!”
说完这才驾船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了其他船上的人深知三清门的豪横压根不敢施救。
眼看着那几个人在水里浮浮沉沉知晚看了说道:“船上有木板子给他们扔下去一些。”
那举子的随从里倒是有几个通水性的靠着知晚他们扔过来的木板子好不容易将自家少爷托举上船后那举子已经没气了。
知晚让人搭了船板上船赶紧让那些嚎啕的下人散开用力按压他的胸口压出积水再让他的小厮依着她教的法子给少爷续气。
那少爷终于咳嗽一声缓过气来。只恍惚间看着个绝美的佳人撩起头纱正给自己施针定神还以为自己已然死后升仙来到了瑶池边上。
只听那仙女临训道:“出门在外当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你们是外乡客不好招惹地头蛇一会便带你家少爷赶紧雇马车离开吧莫要再走水路了。”
那些下人们对这位出手相助的小姐也是感激涕零他们也怕少爷再出意外他们没法交代。
于是连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船。
就在这时她船上的船家也叹口气道:“姑娘我看你明日也上不了船不妨在此地多住两日再走。”
知晚挑眉问为何船家又接着道:“前些日子三清门有个货船在航行一半之后突然炸了火光冲天彷如焰龙一般。连带着夜里赶路时与那船相邻的几个小船也受了波及被激起的水浪打翻当时淹死了不少人那天出航的船家都赔得倾家荡产。所以现在若是三清门有大货船要出海我们这些小船都避让一下估摸他出了江口江面宽挨不着他们我们再走不然他的船若再炸说不定哪个倒霉蛋就要被波及到。”
知晚听了觉得诧异这三清门运送的是什么?竟然能火光冲天听上去倒想是运送了些火石利器一类的。
大西王朝是有火器营的当初选元宵灯王时就是火器营的硫磺硝石混入了她府里的鞭炮炸掉半边墙的。
可是这等军营都是由大西陛下直接管辖就算要运送军资也绝对用不上三清门这等捞偏门的帮派。
想到弗国生产这些火器知晚一时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些惊天的隐情。
不过据船家说三清门在此地能镇得住场子人脉也广那日死了那么多人也被这位舵主给摆平了一点风声都没有往上传。
震州真是个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
可惜照着船家所说她一时走不得。
镖师们也见识到了三清门门徒的蛮横所以觉得东家此言有理便在天明时又下船雇佣了马车。他们也没有回客栈此地人员来往频繁有些短租的宅院钱银虽然比住店贵了些但是落得清净不会那么人员复杂。
晨曦间知晚上马车时突然瞥见那个三清门的舵主也从客栈出来正准备上马车走人还有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人跟在他的身后。
若是知晚没记错的话这个年轻人昨天一直坐在庄豹头的身旁比比划划的似乎给他跟弗国人互相译话来着。
紧接着待看清这两人之后的那个人时知晚微微一愣那人虽然紧裹披风看不清人脸但是他的侧脸有个明显的黑痣跟知晚记忆里那个总跟在慈宁王身后的幕僚甚是相像。
知晚缓缓上了车离了埠头前往自己临时租下的院落。
不过等她住下时发现昨日落水那个举人竟然也在斜对面租了屋子。
那举人姓孙名谦译也是前往京城去的谁想到昨夜遭遇这等意外。现在虽然缓过了精气神可是肺叶里呛了水现在一咳嗽都疼仆人们怕他路上出事便让他先安顿下来养一养再上路。
看见昨夜救他的仙女竟然临时住下孙举人想好好说说感谢之词都连嘘带喘的。
知晚知道这般呛水之后很可能被邪气侵体发起高烧所以又给他开了副药方子到下一个小镇抓药吃。
从码头出来以后柳小姐都戴着帷帽厚厚的纱布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容让在昏迷中一窥仙子真容的孙公子暗暗扼腕只想跟这位柳小姐再多相处一会顺便套问她家在何方可曾许亲。
知晚并不愿与他多言给他开了药后便回自己的院落歇息去了。
不过这两天每当入夜时候知晚都会沿着河岸走一走看着三清门的人上下运送东西。
偶尔还会在粥摊那听到那些在埠头搬运的短工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听说这两日走的大船都是寻常的走私货物据说过几天那些弗国人还要再运一趟到时候就不用他们这些短工了所以他们的钱已经结清。
知晚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一时想着那艘炸了的船上运送的东西会不会跟慈宁王府有关?因为出了意外所以那位庄舵主只能临时补货再运送一批过来。
可是这些东西都不用码头上的短工想来是很要紧的……
这么想着她正走着却被人直直拦住。
知晚抬头间有人伸手去撩她的面纱。
虽然进宝手疾眼快一把拉拽住她可是知晚带纱的帽子也被风吹得挂在了帽沿上。
她急急放下面纱可是那男人已经看清了她的脸只气得晃手:“你还知道回来!”
知晚抬眼看去这个男人语调步态都有种戏台子上长久练习才会烙下的印记模样生得也甚好就是看人的眼神带着一股子勾人的桃花之态让人心里不自觉就生出厌烦。
而他身边还有那日偷肉的小乞丐他正跟这男子说道:“你看我就说你娘子回来了吧?你们赶紧走吧不然三清门的又要来讨债了。”
显然这小乞丐认定了自己是帮助一家三口团圆热心得很。
那个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调甚是气急道:“香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鸢儿日日哭着喊娘都以为你自回去享受荣华不要她了!”
知晚一蹙眉知道这男子也是跟先前的那个小乞丐一样把她当成了盛香桥。只是他是谁?还有他嘴里的那个鸢儿……难道是香桥私奔这些年生下的孩儿?
这个清秀男子正气狠地说话却见“香桥”突然用力将他的手甩开。
他跟她生活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她脾气大不容人说。
不过他向来能将她吃得死死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他只微微侧脸一脸悲切道:“我知道你是富家的小姐跟我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可为了你我也放弃了如日中天的戏台名声跟你远赴南洋虽然没让你过上如娘家一般舒心的日子可我从来都是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你来你若后悔跟我便自去了我跟鸢儿父女两人自生自灭就是了。”
这话说得悲悲切切里里外外都是盛香桥爱慕虚荣要抛夫弃女。
知晚不知道那真香桥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但是想想盛香桥的生平自小便缺少母亲浓爱盛宣禾虽然骄纵她却也不曾如慈父一般时时陪在她的身边。
这样从小缺少关爱性子又暴躁的姑娘大约遇到了这种肯抛下一切带她走的男人就觉得是遇到此生挚爱了吧?若是再被他这般指责大约是觉得自己被人重视他离她不得了。
不过她听了只觉得好笑于是上下打量他一番淡淡开口道:“你……是温彩云?”
盛家当初秘密找寻女儿的下落甚久自然也将这拐走女儿的戏子打听个底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