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水这块地皮所有花园景观建设的承包者。
他没读过大学甚至连正式的建筑设计公司都没有手底下仅有一支施工队不足二十人却能轻而易举拿下动辄千万的工程。
这里面要没点猫腻谁信?
蒋硕凯之前怀疑过却从不问出口他就一临时搬砖的打听这么多也没用。
可如今他需要求证某个大胆的猜测不得不问。
“嗨你好好的提他做什么?”付新华有些忌讳。
张水这个人嚣张惯了从不把他们当人看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是发脾气就是罚款偶尔还会动手。
好像除了这些方式他就找不到自身存在的优越感。
非得作点的妖心里才舒坦。
要是被他听见有人私下议论那后果……啧啧……
蒋硕凯吸了口烟秀气又冷郁“没什么问问而已。”
付新华脸上闪过纠结。
老实说他挺喜欢小蒋的当然是哥们儿之间的欣赏跟基腐不沾边。
一来小蒋有知识有文化虽然语言不多但是举手投足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有素质付新华对这类人天生崇拜没有任何理由。
再者有几回事出紧急他必须离开半天又舍不得请假扣工资蒋硕凯都主动站出来帮他顶工。可实际上这孩子不比他闲听说还在读书课业繁重。
有些人心是热的善的。
付新华学历不高却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因此在工地上对蒋硕凯便多有看顾。
见他平时默不作声好不容易对一件事如此好奇自然不忍拂了他的意便压低声音:“张水背后有关系撑着不愁没活儿接。我跟着他干了快两年比这还大的工程都干过捞了不少油水据说外面小三儿都养了好几个个个开的都是奔驰宝马。”
一边说还一边做贼心虚地打量四周生怕没人知道他在做坏事。
蒋硕凯嘴角抽搐差点被烟呛了嗓。
“你别不信啊……我亲眼见过他一个月之内搂了三个不同的女人过来视察工地。”
说起财富、艳闻男人的八卦之心不比女人少。
香烟燃至尽头蒋硕凯扔到地上用鞋底碾灭直接问:“张水背后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是他哥。”
“叫什么名字?”
“张泉。”
蒋硕凯笑了。
……
竞林地产商务部经理办公室。
张泉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交给秘书“尽快落实招标工作也赶紧策划起来免得到时候捉襟见肘。”
“这个项目需要招标吗?”秘书微愕。
张泉被他那副傻样儿气笑了“像招标这种最基本的流程还用我来告诉你到底要不要进行?!”
“不是……”欲言又止。
“那是什么?!”中气十足隐隐含怒。
他今天心情非常不美丽归根结底还是被那个自称明达代表的疯女人给闹的。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拽不动她?!
张泉足足气了半晌等到下班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结果被自己的蠢秘书一惹顿时又不美丽了。
秘书也冤啊咬咬牙解释道:“前两天您弟弟打电话来希望我们取消对外招标直接把项目交给他来做。”
张泉面色微变既有刚才发作秘书的愧意也有对自己那个不争气弟弟的气愤。
可以说颜面尽失。
“谁让你答应他的?!”沉声一斥。
秘书面上惶恐心里却隐隐不屑敢做不敢认这跟“又当又立”有什么区别?
还好他留了后手——
“没有经过您同意我怎么敢随便答应?只能先拖着。”
张泉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抬手拍拍他肩头:“小陈呐刚才是我误会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周全妥当滴水不漏。”
“哪里……”秘书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是您教导得好。”
张泉面色稍缓。
“那您弟弟那边?”
“不用管我会处理招标流程你继续跟进。”
“是。”
……
张泉前脚刚踏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去房间看看宝贝女儿张水的电话后脚就到了。
“哥你什么意思?”一开口怨气十足。
张泉坐到沙发上冷笑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咱们兄弟之间就没必要装傻了吧?”
“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兄弟!”这话语气咬得太重。
那头沉默一瞬再开口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哥谁惹你了?”
“……蠢货!”
张水挨了骂非但不生气还嬉皮笑脸:“得!你不痛快尽管骂我能当个出气筒也值了!谁让咱是亲兄弟?”
张泉闻言忍俊不禁终于转怒为笑:“……你个臭小子!”
“嘿嘿……哥现在不生气了吧?”
“少来这套有屁快放!”
张水憨笑两声“就是竞林最近打算招标的秦皇别墅……”
“你想都不要想!”
“哥我这都还没说完……”
“你不用说也不用想秦皇别墅你连边儿都沾不上!”
“凭什么?前几个工程我哪个不是替竞林完成得规规矩矩、妥妥当当?哥咱俩一开始可就说好了有钱一起赚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吃独食儿啊!再说前几次哪回不是让你拿大头……”
“闭嘴!”
“我偏要说当弟弟的可从没亏待过你。是工程都要从你手底下过可真正跑前跑后负责管理的人是我。活儿干了汗水流了钱也没挣多少结果还被自己亲哥一脚踢开……”
张泉额上青筋猛跳:“你到底在瞎说什么?!”
“你都打算卸磨杀驴了临死之前还不许我叫唤两声?”活脱脱一地痞无赖。
张泉想不明白同一个爸妈怎么就生出这种货色?
目光短浅唯利是图野心还大可惜又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就像一头栅栏里不停叫唤的猪偏偏身无二两肉还鼻孔朝天自以为天下无敌。
“听清楚我只说一遍”张泉耐着性子可咬牙切齿的调调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实情绪“秦皇别墅的由徐总一手主导从开发到建设再到后期策划销售都已经安排了专业的团队别说你不行就算我也只是个打杂的!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打、打杂的?”张水被吓了一跳嗓音颤颤“哥你开玩笑吧?”
张泉:“……”
“怎么会是打杂的呢?经理啊管着一个部门权力不应该很大吗?”
“再大大得过总裁?”
那头瞬间消音默了。
张泉深呼吸面色稍缓:“阿水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帮不了。”
想起徐劲生近些年愈发狠辣的手段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之前那些工程对于竞林来说无关痛痒他才敢靠着职位谋点便利。
可秦皇别墅不一样……
徐劲生对待这个项目就跟对待……亲儿子似的大到整体构图小到景观设计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张泉不是没有眼馋其中丰厚的利益可徐劲生盯得太紧他就算费尽心机刮下一层油水那也得有命去享。
“阿水我警告你这事儿到此打住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如果从中作梗那么后果自负我不会帮你擦屁股说到做到!”
“……哥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张水仍不死心。
“没有!记住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给我烂在肚子里。”
“我也没说什么啊……”
“张水”他直接叫了名字“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要完蛋肯定会在落水之前打翻整条船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才不寂寞。你也说了咱俩是亲兄弟这种时候自然应该荣辱与共。”
“哥你——”没等他说完张泉已经单方面结束通话。
……
第二天竞林大厦对面的茶楼同一间包房。
古清:“早我买了豆浆和油条一起吃点?”
她说话的同时张旸站在后面晃了晃手里两个食品包装袋。
苗苗没吃早餐当即点头应承下来“好啊。”
三人围着茶几坐到一起古清把豆浆递给她。
“谢谢。”
“客气什么?”古清掰开一截油条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还没冷赶紧趁热吃。”
张旸:“蒋硕凯呢?”
苗苗摇头等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去方才开口:“没看到。”
“今天该他‘表演’这小子不会像上课的时候习惯性迟到吧?”张旸乐呵呵倒不是背后说人坏话玩笑调侃的成分居多。
古清却有些当真忍不住皱眉。
“你们男人身上是不是都有这么多臭德行?”
躺着也中枪的张旸:“……”
苗苗:“放心吧他有分寸。”
吃过早餐蒋硕凯仍旧没影儿古清:“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苗苗有些动摇想了想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
张旸:“他可能不过来直接去竞林大厦……咳!不说这个了时间还早咱们玩两把?”他捞起桌上的扑克。
苗苗两手一摊:“我没意见。”
然后两人将目光投向古清后者撇撇嘴“玩就玩呗……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信任他……”
同一时间。
“阿嚏——”蒋硕凯打个喷嚏直接把瞌睡打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然后朝洗手间走去开始不紧不慢洗漱。
等把自己收拾干净他从衣柜取出唯一一套正装。
半年前在地下商场花两百块钱淘的因为保护到位所以至今还跟新的一样。
先是衬衣、西裤然后打上领带最后外套一穿秒变社会精英。
他满意地对着镜子吹了声口哨然后高高兴兴出门。
“哟这是小蒋啊?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今儿老精神了!”
“谢谢一碗杂酱面。”
五分钟后热腾腾的面上桌时近中午摊子生意没早上好老板娘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摘菜一边同他叨嗑。
“小蒋啊你今天穿得这么正式相亲呐?”
蒋硕凯哧溜吸了一大口面“不是。”
“那去见谁?”
“一男的。”
“谈生意哇?”
“嗯。”
老板娘是个健谈的中年妇女也不介意蒋硕凯态度冷淡通常她说一长串对方只回一个字她说一大段对方才回一句但依然乐此不疲。
“……那肯定是老大的生意了阿姨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有出息的!”
蒋硕凯还能说什么?
不能。
就只有赔笑。
“面条够吗?要不要再加点儿?”
“够了。”
“你可别跟我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
说完早餐(又或者午饭?)他才坐公交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竞林大厦。
没急着进去就蹲在门口一根烟的时间掐着点张泉和秘书便领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从里面出来笑容那叫一个殷切。
然后微微躬身替为首那人拉开车门——
“您当心……”
“张经理不用送了回去吧。”
“杨总通过刚才的参观相信您对我们公司的实力也该有所了解我方本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想要促成这次合作希望您能慎重考虑我就在这儿静候佳音了。”
“好说好说……”
目送车队走远张泉收回目光连同嘴角的笑容也一并收敛干净。
秘书见状试探着开口:“杨总看上去好像很满意这次合作应该十拿九稳吧?”
张泉嗤笑一声:“十拿九稳也还有一分不稳的变数这只老狐狸看上去哪哪儿都满意可表态的话一句没说这是在跟咱们打太极、玩心眼子呢!”
“那怎么办?”
张泉双眸微眯:“这次要是再谈不下来就只能让徐总亲自出马。走吧先去吃饭……”
“张经理?留步。”一道清沉带笑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张泉回头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正装的年轻男人配上这身衣服本该相当严肃可他一双手却吊儿郎当插在裤袋里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种故作高深的玄妙。
“你是……”
“蒋硕凯。”他自报家门“找你有点事换个地方谈?”
没有任何谦虚直视的目光甚至可以说不太礼貌更谈不上尊敬。
张泉下意识拧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油然而生再开口语气已冷至冰点:“我不认识你也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
“哦?那关于张水你亲弟弟……”
张泉面色微变。
蒋硕凯:“现在有兴趣了吗?”
“你到底是谁?!知道些什么?!”男人压低嗓音同时也在竭力遏制上蹿的怒意。
“想知道?那就找个地方我跟你坐下来好好谈。”
张泉带着蒋硕凯去了他的办公室。
后者四下环顾一周咂咂嘴点评道:“视野开阔环境不错。”
“说吧找我什么事。”
蒋硕凯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我不习惯仰着头跟除了老师以外的人讲话。”
张泉狠狠咬牙生平第一次把“坐”这个动作演绎得心不甘情不愿。
“你刚才提到我弟弟……”
“是啊你弟张水借你职务之便这些年没少占竞林地产的便宜吧?”
“你有什么证据?”
“不需要。”
张泉皱眉他一个活了半辈子的人竟然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年轻“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不需要证据只要让徐劲生徐总听到那么一丝风声凭他的手段和人脉还怕找不到证据吗?”
徐劲生从一个农家子走到今天其心智、手段都远非常人可比。
由着张家两兄弟在跟前儿蹦跶不是他蠢而是他懒——
懒得搭理懒得费那心思。
可如果有人揭发或者告密促使徐劲生不得不查那么张泉做过的每一桩每一件都不可能逃过那位的法眼!
“介时你不仅地位难保还可能会有牢狱之灾。”蒋硕凯屈起指节优哉游哉地打着拍子。
显然张泉也意识到这点虽极力镇定可冷汗还是忍不住往外冒。
“你威胁我?!”外强中干。
蒋硕凯嗤笑一声:“没错我就是威胁你如何?”
男人气得浑身发颤。
“说——你的目的!”
蒋硕凯终于高看他一眼:“原来张经理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那最开始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喘息更甚胃疼肝疼肾疼到处都疼!
蒋硕凯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倏地坐直眼中掠过一道厉光:“把我引荐给徐劲生。”
“你要做什么?”
“跟他谈笔生意。”
“?”
“编号0019的那块地皮。”
“嘶……”张泉倒抽一口凉气联想到昨天找上门的疯女人还有眼前这个卑劣的青年“你们是一伙的?!”
“现在才看出来啊?可惜晚了。”
“……”
“张经理赶紧去吧躲也躲不掉。”
张泉两眼一懵:“去、去哪儿?”
“当然是去总裁办公室告诉徐劲生我们明达要他手里的地啊!”说着摇摇头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像在吐槽那谁太笨。
“说来说去就为了一块地皮你们可真是大费周章!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您还真说对了我们就是为那块地来的。”
张泉被他的无耻程度惊到偏偏当事人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一句话做还是不做。”
“……做!”
竞林大厦正对宁江而总裁办公室则位于顶层视野最开阔处。
从落地窗望出去只见江波浩淼水雾笼罩。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
“请进。”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凛夹杂着一丝沙哑。
张泉推门而入“徐总。”
“有事。”办公桌后男人刷刷落下签名收拢文件夹放到一边然后拿过另一份开始翻阅浏览期间始终未曾抬头。
张泉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仿佛千金重量落到肩头。
“徐、总……”
“有事说事。”
“明达那边派人过来说、说要跟你谈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