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龙纹的金叶,也说明当时的君王,对祭祀的重视程度。而如此众多的人骨和狗骨,也说明这样的祭祀,在当时是一种常态。”
苏油点头:“世兄不用替古人难受,这就是当时人的制度,从商到周,从周到秦,再到如今,文明总是一点点的在进步。”
欧阳发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对了,遗址内还发现有小型的半地穴式居址,说明当时的宫殿内,除了贵族,还有地位低下的仆从也居住。”
接着,欧阳发有在图上给苏油指出城墙、宫殿夯土基址、手工作坊、墓葬区,窖藏、祭祀坑等遗址分布。
苏油问道:“你们收集到了多少种文物?”
欧阳发得意地说道:“仅商代的文物,就包括青铜器、陶器、瓷器、玉器、石器、骨器、象牙器、习刻字骨、孔贝,很遗憾,木器没有发现。”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苏油只一眼就扫到了架子上陈列的挂釉尊,伸手一指:“那个也是商代的?等下,刚刚你说仅商代,难道还有其它朝代?”
欧阳发笑道:“那是当然,先看瓷器吧,明润你是制瓷大家,这件器物争议也大,司马学士认为这应该算是釉陶,属于陶与瓷的中间过渡产品,还达不到瓷器的程度。而我觉得,其实挂釉,亮彩,防水的器皿,应该就算是瓷器了吧?”
“这个都要争……”苏油感觉有些好笑:“其实我觉得吧,挂釉应该就算是瓷器的最大特征。比如眉山瓷器,有的要经过一次烧胎,然后施釉二次烧彩。”
“如果没有施釉,虽然烧出来的胎体细白精密,扣之峥然,但是匠人们还是习惯性地叫它白陶。”
“紫砂器也是如此,窑温温度已经达到一千三四百度,那种窑口烧瓷器也是没问题的,但是因为是陶泥抟制烧造,没有施釉,所以也只能叫陶器。”
“所以窑温和胎体致密程度,不当作为陶瓷器的判定标准。”苏油说着将那件青尊取下来:“这个一看就是石灰釉,就是石灰石加釉果作为釉浆烧制出来的。至今很多乡里还在使用着这个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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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翻看底足:“这是红泥胎,是标准的陶胎,烧造温度明显不足。”
接着叩击了两声:“致密度也一般,不过比普通陶器烧造温度要高出些许。”
“但我还是觉得应该算作瓷器,因为它具备了瓷器应有的所有特征。”
“如果仅凭烧造温度就推断其为陶器,有点在书房里自说自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味道了。”
“大宋民间所有作坊,就没有什么釉陶的说法,即便是唐代陪葬用的三彩,跟这个的工艺其实差不多,那也叫三彩瓷,没有叫做三彩陶的。”
这下欧阳发高兴了:“我这就给司马学士写信,明润这说法有道理!是真正玩瓷的人才说得出来的话!”
苏油笑道:“重要的不是这个好不好?重要的是这个发现,将华夏一族制瓷工艺,向前大大推进到了商代好不好?还有吗?”
“还有还有!”欧阳发点头:“还有好多呢,从青黑色、黄绿、灰棕色都有,看来当时已经发展出各种釉料了。”
“你这又是外行话。”苏油笑了,看过欧阳发从木盒子里取出来的几件完整瓷器:“这都是一种釉料,不过其中含铁的分量不同,窑内温度和氧环境的不同,会导致烧出来的颜色不同而已。”
说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里的的一件牛首青瓷尊:“看,这件是灰白胎,用的是高岭土,他们已经知道用不同的陶土制作胎体了。”
“造型古拙,釉色晶莹光亮,这件器物,绝对算得上是瓷器了。”
说完对欧阳发道:“你们不要光是收集完整器,很多瓷片陶片也可以收集起来,能拼凑出整器,哪怕是缺一些部分也不打紧,至少让我们对古代陶瓷的器型,纹饰,陪葬制度,也有了更多的掌握嘛。”
欧阳发说道:“东西太多了,整整一万多件呢,人手不够啊……”
“多少?”苏油大吃一惊:“怎么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