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师靖愣了愣,才意识到,那是林守溪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的双臂拢住了慕师靖收窄的双肩,在她的胸下交叉,将这小妖女拥紧在怀,他结实的胸膛紧贴她的秀背,暖意隔着衣裳传递过来,弥足珍贵。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甚至可以听见身体内冰雪融化的声响。
“你,你这是要趁人之危?”慕师靖颤着身躯,说。
“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之间相互取暖有何不对?”林守溪认真地问。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慕师靖震惊。
“我们的戏服还穿着呢,这衣服只要不脱,我们就还是夫妻,毕竟我们是称职的戏子,对吗?”林守溪问。
“强词夺理。”慕师靖幽幽道。
“慕姑娘要是不愿意,将这身戏服脱了就是。”林守溪说。
“登徒浪子,休要得寸进尺。”慕师靖将婚裙拢得更紧。
在林守溪的抱拥之下,怀中少女冰冷的玉躯渐渐暖和了起来,慕师靖脸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身子却是往她怀里蜷缩得更紧,同时,她的身躯还感到了一阵异样的燥热,它在寒风冷雪中显得突兀,唯有用力并紧双腿时才稍稍缓和。
“暖和些了么?”林守溪问。
“嗯……”
慕师靖轻轻应了一声,澹澹道:“你演得还不错。”
“我的技艺本就很好,入木三分的好。”林守溪说。
“是么,那小禾为何总往我房里跑?”慕师靖澹澹反问。
林守溪怀抱微僵,谈及小禾,他不由想起了衣襟里藏着的婚书,他的衣襟里有两份婚书,一封是小禾的,一封是慕师靖的,林守溪觉得,他该挑个时间将它们分开放,省得到时候混淆,再出岔子。
“我将你焐热,你就用这等冷言冷语报答我?”林守溪说。
“好了,让我清静些。”慕师靖捂着小耳朵,“我都要被你吵死了。”
行雨听着他们的话语,一时也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戏。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夕阳彻底坠下地平线时,海面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行雨朝着大海俯冲而下,像是撞上一面蔚蓝色的镜子,白色的海浪高高溅起,像是以龙躯为针在蓝色锦缎上绣出的花。
林守溪与慕师靖一同闭上眼。
幽蓝的海水将他们吞没。
龙宫就在海底,空无一龙,安静地像是墓地。封印解开后的圆形巨门就在那里,像是一张黑漆漆的巨口,要将这座大海也吞入腹中。
若是过去,行雨往这幽深漆黑之处多看一眼也不敢,天窿山一行使她消弭了对鬼怪的恐惧,她低吼了一声,示意他们抓紧,旋即闭上龙童,一头扎入了这深不见底的巨坑里。
……
“醒醒,慕师靖,快醒醒——”
沉入大海的瞬间,慕师靖便似进入了某个诡异的状态里,她的耳畔,林守溪的声音不断响起,可她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
那个梦境里,她蜷缩在地脉之下,终年于无光的漆黑之地徘回不休。
这个梦境太过冗长,冗长得近乎空洞。
在这片漆黑之地里,她逐渐失去了一切的知觉。
唯有拥抱。
无边的黑暗中,有一双手从身后探来,始终紧紧地抱拥着她,这双手抱得那么紧,那么久,久到让人分辨不出,那到底是拥抱她的双臂还是囚禁她的铁链。
这个拥抱不会说话,也无法与她交谈,却是这段漫长岁月里唯一的伴侣。
这是我的记忆吗……
慕师靖不敢分辨。
她觉得自己在坠落,向着无边的黑暗坠落,冰凉的海水渗透了她的衣裙,唯独没有打湿她的后背,她的后背紧紧地抱拥着,没有一丝缝隙。
鬼斧神工的海水可以凋刻出漫长的海岸线,却无法侵入这严丝合缝的怀抱。
“慕姑娘……慕姑娘……”
呼唤声还在不停地响起,慕师靖却置若罔闻,她沉浸在这种下坠里,心中却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音色极美,却带着阅尽千帆的沧桑:“原来你从没有抛弃我啊……”
行雨竭尽全力,呼啸着冲过了这个暗涡旋动的巨大深渊,海水温度骤降,像是无数插来的长矛,但与此同时,她身体里的力量像是彻底失去了束缚,更膨胀了数倍。
行雨在海水中爆发出悠长的龙吟,长矛般的寒冷变成了臣服于某一种族的法则,它们在龙吟声中尽数退避,化作雪花倒飞出冰蓝的海面。
慕师靖同时睁开了眼。
“你刚刚又怎么了?”林守溪见她睁眼,终于松了口气。
“我怎么了?”慕师靖也问。
“刚刚进入那个洞窟之后,你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像是抽掉了骨头一样,呼吸与心脏都变得极为缓慢,身体更是一点温度也没有,怎么叫都叫不醒。”林守溪咬着牙,问:“这该不会又是你道门的秘传神术吧?”
“……”
慕师靖沉默良久,开口时却是答非所问:“你能一直抱着我吗?”
“什么?”林守溪一愣。
行雨破开了冰蓝的海面,恢弘连绵的冰山起伏曼延,她冲破了山的棱线,飞上了天空。
天已入夜,星空璀璨如织,风暴与雪刀锋般凋塑着这个世界,行雨从中嗅到了一股衰腐的意味,却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拘无束。
“我……”林守溪回过神来,想了想说:“如果你冷的话,我会一直抱着你。”
慕师靖听了,却是莞尔一笑,她说:“我试探试探你的贼心呢,没想到你还真上钩了?”
林守溪没有辩驳,只将她拥紧。
无穷无尽的真气灌入他们的身躯,侵袭而来的寒冷在境界的屏障下失去了锐气。
忽地,林守溪想起了什么,问:“对了,先前你说,若我救晚了师祖,便会一尸两命,这一尸两命到底是何意思?”
“你想知道吗?”慕师靖娇颈微微后仰,清澈的眼眸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