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者是那位座下弟子皆仙人的王仙师,他衣袍飘鼓,背负一柄苍红之剑,坐在石椅上却犹坐云端,话语真诚。
这些弟子们大部分只会在神山中修习四年,四年之后唯有极少数的天才能继续留在山中。从时间尺度来看,四年对于漫长的修道生涯而言短暂如弹指一挥,但它的意义与影响却不可估量。
王仙师话语一出,场间哗然,在场的人无不知晓这遁天雷法之剑的威力,传说他曾孤舟泛海,历暴雨雷劫,遍体鳞伤而归,浑身骨骼几乎尽断,终明悟此法,此为他之绝学,哪怕是他最亲的弟子也学之不得。
今日他终于决定将这剑法传承下去。
“我看他本就是剑术的天才,未来的剑道修为未必比你差,没必要非学你这天打雷劈的花哨剑招,老夫观他骨骼惊奇,不若随我修术,修出个口含天宪的圣君之姿。”一位老者开口,声音洪亮如古钟回响。
老者的周身金光奕奕,这些金光并非弥散的圣芒,它们有规则地凝聚成一个个椭圆形状,上面纂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文字,它们随着椭圆的旋转绕着老者高速移动,将他照得宛若神人。
世上修道者,有无数术士号称自己万法皆通,但大部分只是徒有虚名,而眼前的老者则与这些鸡鸣狗盗之辈不同,他当年道术大成之际,游历荒外,见一巨峰嶙峋狰狞,感到不喜,说此山要塌,结果一年之后,哪座山真的毫无征兆地坍塌了,当时神山还派了不少人盯着他,生怕他在神墙上写下一个‘拆’字。
他不服王仙师,亦有人不服他。
“我看这位林公子不若入我门下。”说完的一个年轻的白衣人。
“安小先生,你是境界比我高,还是带出的弟子比我强,其他人说话也就算了,你这小小晚辈凭什么与我争?”老者很不服气。
“我有一个女儿。”年轻人笑了笑,“一位神女榜上有名的女儿。”
老者神色一变,心想收个徒弟而已,怎么将女儿都卖上了?这白衣人姓薛,他的女儿名叫薛余岚,自幼便是出众的美人,如今更是名动一方的仙子,每年的求婚之信都能收到手软。
这位薛先生看向林守溪,道:“若林公子并无家室,我倒不介意将女儿许配给你。”
未等林守溪开口,这位金冠白袍的陆仙子便坐不住了。
“许配女儿算什么本事呢,我看他还是该入我门下,莫说是女儿,我将自己许配给这位林公子也未尝不可呀。”陆仙子柔柔笑着,说:“你女儿是神女榜上的名人,谁又不是呢,更何况,你这女儿的排名似乎也没我高吧?”
“哼,陆仙师,你这排名花了不少钱吧?”薛先生冷笑着问。
“哎呀,这是哪里话,我可没花多少钱,毕竟都是老顾客了,他们多少会卖我个人情,帮我便宜许多的。”陆仙子打趣道。
陆仙子看似是在开玩笑,实则所言皆是实话,神女榜虽名声赫赫,但也的确是个花钱就能上的榜单,许多容貌不俗的小仙子也爱花费重金在神女榜的末尾挂一个月,虽只有一个月且是垫底,却能大大地提升她们的名望。
当年楚映婵名声最盛之时,在神女榜之首待了足足半年之久,当时就有许多嫉妒者私下说这都是楚国皇后花钱买的。当然,哪怕是楚映婵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林小公子,本座并非是在调笑你,我修道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始终未寻道侣,我甚至不介意……”
“够了,在场还有这么多孩子呢,你这等放肆言语还是留着私下说吧。”有人听不下去,出言打断。
陆仙子这才收敛神色,她正了正衣襟,微笑道:“林公子意下如何呢?”
视线再次聚焦于他,等待着一个答案。
面对这无数的诱惑,林守溪却只是轻轻摇头,道:“若我没有记错规则,此轮应由我来选择师父,而非由师父选择我,对吗?”
陆仙子一愣,旋即又咯咯地笑了起来,颔首道:“嗯,我们也只是见猎……不,求贤若渴,难免多言了,最后的判断当然是该由你来下的。”
“难道说……你已经有心仪的宗门了吗?”陆仙子愈发好奇他的选择。
“有。”
林守溪平静开口,他没有去看满座衣冠楚楚的仙人,只看向了那位与众仙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楚楚可怜的年轻女子。
“我愿入楚门。”林守溪说。
“你说什么?”陆仙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愿入楚门,拜楚映婵为师,修习大道。”林守溪重复了一遍。
如先前他轻描淡写地击败赵歌一样,这话语无异于横扫而过的利剑,令得升云阁再静,不只是林守溪身后的弟子,哪怕是这些养气极佳的仙师也皆怔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唯有楚映婵始终娴静如水,对于发生的一切波澜不惊。
正当楚映婵准备顺理成章地应下,却又听一声‘等等’,说话的还是这位陆仙子,她已从石椅上立起,慵懒与戏谑的神色皆被冷然洗去,望向楚映婵的眸中唯有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