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天益在延河岸边坐了一天。
比起被俘之后不停劳作的日子难得能休息着看着风景其实也不错。
而李瑕要他看的不是风景他已经看到杨大渊的态度撑筏靠岸与李瑕长谈至日暮。待他回到太原提及此事便要掀起一层波澜吹皱北地人心……
这一天原本就这样夜幕降下岸边的宋军持着弓保护着杨大渊过了河心。
过了河心那已是杨大渊的地盘北面那列队森严的全是杨大渊的心腹。
宋军士卒们于是收了弓弩转身准备回程。
郝天益的双手被绑着自有一名士卒牵着他让他跟在马后走。
很狼狈。
延州城一战他误入张珏的埋伏杨大渊见死不救所以今日他沦为李瑕的阶下囚杨大渊还是座上宾。
但就在回头之际他余光瞥见河面上那道身影跌了下去。
前一刻还是座上宾、还是都元帅川陕局势因他一念而动;下一刻已是河上浮尸死得毫无挣扎。
造化弄人。
作为整件事的旁观者郝天益心头有些感慨他迅速冷静下来扫视着周围寻找凶手。
对岸的蒙军人声沸腾怒吼不已一片大乱不少人怒吼着在向这边放箭。
箭矢大部分落在河面上超过了河心。
换言之延河两岸虽射不到对方但都能射到杨大渊。
郝天益再转头只见河岸两边都有一排树木。
陕北这边的树木多是柏树所谓松柏长青在这三月时节柏树树叶繁盛树冠可以藏人。
没看到南岸有人从树冠上跳下来。
至于河对岸嚣声振天已无法从混乱的场面中看到杀手是否趁乱隐匿至士卒之中了。
这一瞬间的观察郝天益已有大概的判断认为还不是李瑕动的手既毫无必要动手也不是适合的时机。
他并不确定也影响不了对面那些大声呼喊着要报仇的人。
已有船只从延河上游顺流而下杨文仲正高声下令命士卒渡河杀李瑕。
郝天益见此情景倒是颇为好奇李瑕要如何向杨文仲解释。
此时若能让杨文仲冷静下来未必不能找到杀手若能解释清楚只怕杨家还真能复归李瑕。
李瑕没有解释已开启一道道命令布置下去。
郝天益听不太清只听到不远处史炤正在向麾下传达。
“让蒙军攻过来围歼他们一个都别放跑……”
有马蹄声向南而去那是李瑕派信马去调动援兵了。
这让郝天益很诧异。
李瑕的反应有种冷冽之感像是根本就不带情绪。
没有惋惜不喊着冤枉。事情发生了解释也没用杨文仲想杀过去那就杀回去最好直接杀人灭口把事态控制住。
仔细一想这么年轻就能这么理智可见其性情凉薄、无情郝天益真不喜欢李瑕这种人觉得有些可怕……
宋军士卒开始紧张有序地备战。
郝天益被绑在了一颗大树下他抬起头看向头上的树冠忽然感到背后凉嗖嗖的。
他不由想也许就是李瑕方才与杨大渊没谈拢派人射杀了杨大渊呢?
杀手此时就藏在这树冠上跳下来就能给他郝天益一剑封喉毙命。
郝天益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觉得人命真是脆弱……
夜幕完全降下有人点起火把双方已开始箭雨试探战事胶着。
南面有像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传来那是张珏的援兵快到了。
没想到的是杨文仲原本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姿态确实在这之前已下令撤退了。
鸣金声自对岸传过来郝天益松了一口气。
他被绑在这跑也跑不开万一对面攻过来战线推到附近极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之后便见宋军沿河追了一段但毕竟是位居下游而且没多远就是蒙军那层层构筑的堡垒蒙军一退宋军已做不到歼灭对方很快也就退了回来。
一场冲突便这样草草落幕。
就连郝天益都察觉到了杨文仲反应异常从怒尔兴兵到冷静退敌的转变太快了显然是的到了提醒。
说明有人正在与李瑕过招。
“大蒙古国既然主动退兵陛下又怎会没有考虑到此举带来的人心变动怎会没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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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尸体被打捞起来送进了塞门寨。
有士卒高举着火把在前方引路还未到大堂已听到怒吼与恸哭之声。
“二哥!”杨大楫上前哭喊满脸的震惊、悲痛哭道:“大哥走了你也走了这一大家子人我怎么办啊?!”
“叔父?叔父?”杨文安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杨大渊的尸体似乎不肯相信叔父已然身亡。
待确定担架上的人真的过不过来了杨文安木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