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来招降李瑕的蒙古官员名叫王恽。
王恽时年三十又六他出身金国高官之家少年便有才名彼时史天泽领兵攻宋路过卫州初见王恽对他优加礼遇。
之后王恽又从学于姚枢、郝经、王磐等北地名儒后经燕京行省参政张易举荐入仕。再受丞相耶律铸提拔授翰林修撰、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
从这经历便可看出他人缘很好。
因人缘太好这次王恽也受到了李璮、王文统的牵连罢官幸而史天泽为他辩护留他在幕下做事。
结果韩城之战大败大营遇袭统帅合必赤被斩军心动荡伤亡惨重……史天泽的处境非常不妙。
恰是此时王恽站出来说应当遣使去招降李瑕。
这个建议看起来很荒唐。
李瑕显然不可能被招降另一方面史天泽的长子史格刚死在李瑕手中新仇旧恨自不愿招降杀他一子二侄的仇人同朝为臣。
但王恽自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应该遣使。
一则名为招降实为休战借着招降的名义停一停战事;
二则刺探李瑕军情看其人是否还在黄河沿岸是否已领兵去支援别处如今又还有兵力几何;
三则做最坏的准备若诸路兵马皆攻不破关中未必不会和谈。那谈得好与谈得坏将会有极大的区别虽无奈但也可早作准备。
至于李瑕愿不愿谈?
王恽至少能确信他不至于斩杀使者。
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李瑕作为一个要争雄天下的人必要争取北人的归心如今正是树立名份、威望之时不会做自损名望之事。
如王恽所料李瑕没必要为难一介使节也愿意接见。
……
“李王之风采着实让人倾倒。”
“我听过你的词‘百年总是逢场戏拍板门锤未易当’。”
王恽苦笑讶道:“李王竟听过在下拙作?受宠若惊。”
“耶律有尚与我说过他与你算是好友当年也曾像这般出使如今正在我幕下做事。”
略略几句寒暄王恽感受得到李瑕的自信这让他有种气势始终被压着的感觉……
“今陛下甚得中土之心、得蒙古诸王推戴稽其气数观其德度可谓汉高祖、唐太宗、魏孝文之流也明君当世李王若归顺则可王爵万世从此偃武休兵岂不美哉?”
见过礼李瑕便不太理会王恽改由韩祈安开口说话。
意思也很简单蒙古没有资格劝降。
“惨败成这般模样仲谋竟有勇气来大放厥词?凭何归顺凭尔等脸皮厚不成?”
王恽早有准备应道:“韩城一战我方虽有小败。然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到最后方能定成亡。李王或可胜一次、两次甚至五次、十次但只需败一场即有覆败之虞。而以大蒙古国疆域之广、国力之雄早晚必胜……”
韩祈安打断了王恽的侃侃而谈道:“那不如待尔等真能小胜一场了再谈如何?”
王恽笑了笑道:“恐韩先生不知在兴庆府、在延安府大蒙古国已是重兵云集若待我方小胜一场只怕尔等连归附的机会也没有。”
“不妨我们等得住只要忽必烈也能支撑得了这场战事大可慢慢打。”
王恽下意识抬手捻着唇边的胡须眼神中闪过沉思之色。
他意识到李瑕肯见他也有目的。
这一场对话双方都不认为有任何归附的可能但都在试探。
“韩先生多虑了以大蒙古国之国力足可撑到占据成都、重庆并无撑不了一说。”
“可惜这‘大蒙古国’似乎并非忽必烈一人的蒙古人可以不在乎哈拉和林丢了你们这些北地汉人也不在乎国都丢了?”
王恽一惊。
他人缘好因此隐隐在军中听说过一些风声说是阿里不哥复占了哈拉和林。
蒙古人逐草而居惯了对城池并不太看重只是难免让人担心汗位之争的结果到底如何。
另一方面要稳定北地汉人之心夺回川陕可比夺回哈拉和林更快、更有用。
所以燕京诏谕继续攻川陕。
这事很微妙并非说哈拉和林与川陕之间有一处绝对比另一处重要而是要看形势。
眼下的形势是史天泽已经把李瑕主力拖在黄河一个月相信合丹、杨大渊马上可以大胜到时李瑕腹背受敌史天泽、董文炳犹可从东面杀入关中。
但王恽没想到李瑕竟连这样遥远的情报都知道那必然会继续顽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