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那个放下餐盘、颔首准备离去的少女加拉瓦公爵忽然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尤其是当他注意到了那手腕的痕迹。
「你是西大陆的人……凯旋城的奴隶?」
那个词就像一道愈合不了的伤痛。
丽莎闻言身子一僵抿着嘴唇诧异地看着那个客人随后垂下头匆匆跑进了后厨。
看着那个逃跑的身影加拉瓦公爵轻轻啧了啧舌头。
「真是浪费……」
虽然奴隶是婆罗行省的特产尤其是那些劣等种族大多吃苦耐劳、忠心耿耿深受军团中小贵族的喜欢但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主打的是性价比因此往往卖不出很贵的价钱。
相比之下产自军团本土、尤其是凯旋的奴隶就比较精忠了。
那些褐色头发、鼻梁细挺的奴隶就像索拉特河畔高山牧场的纯血种奶牛虽然不至于昂贵到只有万夫长才能享用但没点儿军功也是无福消受的。
这些奴隶通常都是威兰特人内部消化只有极少数的情况才会流入市场而少之又少的情况才会被威兰特人之外的民族买走。
西岚王朝的王公贵族们对威兰特人的文化有着近乎狂热的痴迷身为公爵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这里到底是联盟的地盘他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若是耽误了帝国与军团的合作那可就不好了。于是他也只是惺惺地道了句可惜专心享用完盘子里的美食拿起餐布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拿走尼扬手中没看完的报纸继续欣赏走了70号避难所的丑事儿。这些高高在上的避难所居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大且狂妄70号避难所是如此某个三位数的避难所又何尝不是。终结废土?
开启新的纪元?
呵呵。
一群神经病。
他在婆罗行省生活这么多年怎么没感觉那几是废土?真是可笑!
怀着看笑话的心情他慢条斯理的看完了报纸的第一页。
然而当他翻到报纸第二页的一瞬间脸上那斯文的笑容却是瞬间消失不见。
《薯条港迎来新的居民!一千名月族人难民顺利上岸!》
那一瞬间扭曲的表情简直像是吃了鼻屎一样难看。而且还是从自己指头上弹出去的鼻屎带着一墙的灰又飞了回来。
「真是一派胡言!」
他握紧了右拳一声怒喝猛地锤在了桌子上震的桌上餐盘一阿叮咣。
听到大堂中央的动静坐在周围有说有笑的酒客们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纷纷向那边投去惊讶和好奇的视线。
这聚居地确实有人隔三差五的发癫但谁会在这个避难所居民最多的地方发癫?
注意到了从周围投来的视线站在加拉瓦公爵身后的一众儿狼族人士兵们纷纷危险地眯起双眼用警告的眼神回应那一双双赤果的觊觎。
然而他们显然搞错了对象。
这儿可是民风彪悍的河谷行省坐在这儿的更是刀头舔血的废土客被枪指着都不皱下眉头谁会被眼神给吓到?
那一双双警告的眼神就像婴儿的挑畔众人本来只是好奇地看过来瞧瞧平白故挨了一记瞪眼纷纷睁着眼睛瞪了回去。
谁没眼睛似的。
瞧不起谁呢?
站在吧台后面的老胡克面无表情地看着中间那一桌人食指已经放在了柜台下面的报警按钮上随时准备呼叫增援。
他不喜欢这些家伙。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十几个人就点了一碗猪脚饭更是因为那个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的家伙弄哭了可爱的丽莎。她不仅仅是公路镇旅馆的老板娘是被膝下无子的他视作自己的女儿。
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不管是帝国的大使还是帝国的皇帝。
「大人……」
站在加拉瓦公爵身旁的尼扬连忙躬身低声耳语说道:「我们在这里发脾气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我们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显得我们没有气量和胸襟……我们应该召见联盟的管理者向他们发出来自帝国的警告让他们停止对我们的污蔑以及收留那些卑劣的月族人。」
听到尼扬的建议加拉瓦公爵总算稍稍平息了怒气放下手中报纸的同时说服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对尼扬……巴布鲁让你的手下低调点大象无需在意脚边的老
鼠和蚂蚁我们犯不着和这些贱民一般见识。」
「是大人。」
他身后那个铁塔似的汉子微微颔首默然地看了身旁的部下们一眼。
一众侍卫纷纷从周围收回那杀人的视线不再和这帮野蛮人们发生眼神的接触。
众人见这些木头人似的家伙不再挑衅也纷纷失去了拱火的兴趣撇撇嘴地从他们身上挪开了视线。不过经过这么一番骚动众人话题的焦点纷纷从《地料观察报》的头条转移到了这些奇怪的家伙们身上。「当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听说是西岚帝国的大使。」
「啥我当是什么人原来讨饭来的叫花子。」
「我这两天曙光城随便扔个砖头下去砸到个大使。」
「西岚?稀烂?」
「哈哈他们真给自己取了个好名字!」
「你可小点声别给人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吧搁废土上碰见我不光要让他们听见还要让他们下去给我那个死掉的老爹捎句话。「哈哈哈!」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加掩饰毕竟他们在废土上确实是这么干的。
加拉瓦公爵的眉头抽动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脸上那优雅得体的仪容也愈发地绷不住急促的鼻息更是暴露了他飙升的血压。
那一双双戏谑的眼神让他坐如针毡。
归根结底他的心胸其实并没有他宣称的那么宽广毕竟他并不是真正的大象而那些声音也并非是真正从老鼠或者蚂蚁的嘴里发出来的。
不过为了单帝国他还是选择了忍耐。
强作镇定加拉瓦公爵抽出一张百元隐蔽扔下故意让它落在那油腻的餐盘中。
「不用找了。」
猪油恰到好处的浸润了纸币正面的联盟徽章就如他们衩猪油蒙住的良心这是他精心设计的细节。在座的各位都被羞辱了。
即便羞辱的没那么明显。
站在吧台后面的老胡克厌烦的持了那群人的背景一眼食指从报警按钮的旁边挪开敷衍地喊了一声。
「欢迎下次再来。」
大角鹿神在上这尊瘟神下次可千万别再来了。瞧着那伙人离开老胡克挪着带枪伤的腿走过来捡起那张钞票擦了擦随手把盘子给收了。
回到吧台前放下盘子他翻开收银器的抽屉扣出猪脚饭的钱数出几张零钱和硬币穿过后厨的门帘找到蹲在角落悄悄抹着眼泪的丽莎蹲下身来柔声安慰道:「那伙客人走了他们……托我向你道歉这些是他们赠礼的小费你收着买些甜点或者漂亮的衣服吧。」
抱着膝盖的丽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蹲在身前的老人嘴唇糯糯地颤动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的出来她哭得很伤心。
也许和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有关。
老胡克大概能理解她心中的感受也知道她为什么说不出口于是自说自话地开口道。
「在公路镇的时候我们经常能见到一些远方来的客人我们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奴隶谁是主人。不是因为谁的身上戴着镣铐谁的身上带着枪而是他们的眼睛」
「无论如何一个自食其力的人绝对不会是谁的奴隶。」
「至于那些无聊的家伙他们爱给谁巾标签爱说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管不住鹦鹉的嘴我们只做我们自己。」
丽莎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带着红肿的眼睛她的脸上绽放了令人安心的笑容。「谢谢。」
「不客气」老胡克咧嘴笑了笑
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得拜托你看会儿前台该换我来歇会儿了。」
「嗯!交给我好了!」
丽莎充满干劲地点了点头抬起胳膊彻底抹去脸上的泪痕像一阿风似的轻快跑出了后厨的杂物间。看着消失在门帘背后的小姑娘老胡克没有起身而是龇牙咧嘴地坐在了地上右手按着自己的腿。
这人一松懈骨头就生锈才蹲了一会儿就疼成了这样。
想当年他也是扛着猎枪和掠夺者干仗的硬汉可如今这身上也只剩下了年轻时落下的伤。
过去那些蓝外套们总喊他「膝盖中箭的胡克」虽然他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管理者大人告诉他那是一种尊称表示对他老当益壮的认可于是他也就没有在意时间久了还挺喜欢那个称号的。
不过再后来自从开了这间旅馆他这腿真像是中了一箭似的越来越不听使唤。
老胡克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