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真的像是睡了过去呼吸变得愈发悠长。蛇语微微挺直腰身让罗南的后脑倚在她胸口手指则移到罗南太阳穴上轻轻揉动。
从蛇语的视角来看睡着的罗南彻底暴露了属于年轻人的那张脸而伤势导致的轻微浮肿更是消解掉了他习惯性皱眉导致的仅有的“严肃”感。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人十六七岁青春期都没过去已经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强人之一拥有神明般的伟力更是牢牢掌握她的生死命运。
可当前这位少年神思虚缈暗伤处处似乎只要两根手指稍微发力……
些许躁动火苗瞬间就被冰冷的理智冻结。可蛇语的手指还是出现了些许僵直即便在湿热的浴室里指尖也沁出了凉气。
偏在这时罗南的眼皮微微颤动然后徐徐睁开只是视线并无焦点仿佛是投向了未知的维度。
蛇语的按揉动作几乎就要僵死。
总算长年的演艺生涯让她锻炼出了一流的演技以及强大的控制力和表现力。帮助她维持住了现在完美婢仆的人设让一切都按照正常逻辑延续下去。
蛇语对自身的演技是有自信的她可以生动扮演世界上任何一类角色更能扮演出一个完美的自己。
问题是世间最顶级的演技也无法控制时刻闪灭的念头。偏偏她怀中这位就具备直指人心的神力。
一秒钟后或许是更长时间罗南的话音响起来:“修行的天赋你比殷乐好比很多人都好好很多。在海天云都的时候我就知道。”
蛇语按揉的动作终于冻结且屏住了呼吸。
“有关‘耦合’的思路我也只是刚有一个概念不知死活地试验你就能理出逻辑轮廓真的厉害。”
毫无疑问罗南是在回忆回忆数月前在夏城与蛇语初见、交手的情景。
蛇语不知道为什么这也绝非她所愿。问题是她连自己的思维都控制不了遑论去阻断罗南的思维。
“当时你可不是叫我‘大人’而是……什么来着?”
“……罗君。”
蛇语心中一百万个不想说可最终只能乖乖吐出答案嗓音是前所未有地暗哑。
罗南仍靠在她怀里眼神毫无焦点呢喃的话音近似梦呓可落在蛇语心头却如云层深处殷殷的雷鸣:
“所以我们开始是仇人你、操线人还有那个坦克破坏了齿轮破坏了我母亲的设计遗产……而我则将你丢到了云端世界在那里受宫启役使一点点地品尝衰弱和死亡的味道。”
蛇语的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栗起来
与此同时不可测的恐惧在体内膨胀开来如同云端世界那奔流的云气带着血色的毒光蚀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不她不想再回到那个状态了绝不!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作为一个新依附的信徒或曰俘虏她该怎么做?她能怎么做?
一切外在的修饰都无意义演技越完美心中越无力。
罗南的呢喃却一直缭绕在耳畔:“你很混乱。糟糕的起点糟糕的过程还有一个貌似可以接受却仍然非常糟糕的结果。你活下来却不是以你希望的方式活下来桀骜如你一定很不甘心才对!”
此时蛇语已经不可能再维持当前的姿势了她用尽全副力量维持住应有的举止节奏将罗南的身子小心靠在池沿自己则脱离开来向后退然后跪伏在地额头与湿淋淋的地板接触。
她没有再开口因为现在怎么开口都是错。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呈现自身的卑微与臣服。
闷湿的蒸汽中罗南的呢喃声继续入耳似乎是说得有些累了流出的话音更加微弱含糊:
“你的方式要比殷乐高明。礼仪是外在的秩序它能约束情绪却不至于大幅冲抵消解内心的真实力量。你的心底始终有火焰在燃烧礼数越严谨火焰越炽烈……这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蛇语全身上下都麻木了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只有胸口处迸发开来的热量和灼伤是那么的清晰与真实。
也是这一刻蛇语品尝到了其中的味道。那是恐惧、是愤懑、是仇恨、是躁怒、是不甘……是身处在这卑微境遇中无法排解的一切积蓄盘结以至阴燃的毒火如地底燃烧的煤层亦或是咆哮的岩浆熔炼她的灵魂使其变成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