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醉云斜斜倚在一张春榻上,脸颊背着光,白晚舟进来时,她正用手捧着尚未凸起的小腹,满眼都是柔意,很像个慈母的样子。白晚舟打断这温馨时光,“听说你要跟我道歉?”楚醉云缓缓抬起头,嘴角漾起淡淡笑容,“你信么?”白晚舟知道她尿性,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生气,“那我们就没话说了。”“不问问我费尽周折把你请来,所谓哪般?”“你的心思比海深,我又不是你男人,琢磨你作甚?”白晚舟转身。楚醉云嗤笑一声,起身缓步拦到白晚舟面前,“来易来,去难去。”“你还想拦着我不成?”看到她走出背光的苍白脸庞,白晚舟心里一惊,“你病了?”楚醉云凄凄一笑,“是啊,病得很严重。”“你找我看病?”不像啊,找人看病哪里是这种嘚瑟嘴脸。楚醉云淡淡咬唇,“你也太小瞧人了,我楚醉云就是病死,也不会找你看病。”白晚舟最讨厌她这种阴恻恻的腔调,轻轻拨开她身体,“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后少见!”谁知刚踏出门口,就听见一声痛苦的呻吟。回头一看,楚醉云竟然瘫倒在地,裙裾上都是殷殷的鲜血!白晚舟皱眉,“我可没推你,你就别装了。”高阳郡主已经跑了过来,看到此景,惊呼道,“天哪!大夫,大夫!”晋文帝是在马术比赛后赶过来的。他一到,南妃和高阳郡主便都围着他哭了起来,哭得他脑壳都疼。“先别哭,说说怎么回事。”南妃先就怒道,“淮王妃,是淮王妃!她妒忌醉云有孕,竟将醉云推倒在地,以至于醉云失去了孩子!皇上,您要为星儿和醉云做主啊!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臣妾的第一个孙儿啊!”晋文帝道,“你如何知道的,亲眼所见吗?”南妃抽着鼻子道,“臣妾得知消息才来的,高阳郡主一直在。”晋文帝看向高阳郡主。高阳郡主泣泪,“醉云说淮王妃对她有些误会,大家都是皇家媳,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不和,有损皇家颜面,更伤了颖王和淮王的兄弟情。是以让我趁这次机会请淮王妃一聚,大家把话讲开。淮王妃来的时候便面色不善,我本欲陪着,醉云怕我在淮王妃会不自在,便把淮王妃请到了里屋,谁知,谁知都怪我没有看好醉云。”一旁的楚将军怒道,“夫人,与你无干,不必自责!淮王妃既然造下这个孽,她就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还请皇上明断!”说着,跪到晋文帝面前,任凭秦公公怎么劝都不起。晋文帝锋利的眸光扫到白晚舟身上,“你可有什么辩解的?”白晚舟只道,“她们众口铄金,我再辩解也无用,我只有一句话,不是我所为。”南妃疾步冲到她面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贱妇!你还敢狡辩!”狂怒之下,这一巴掌又狠又猛,白晚舟的半边脸颊立刻就肿了起来,南妃戴护甲,护甲尖刮在她脸上,带出两道深深的血痕。南宫丞不发一言,高大的身躯却挡到白晚舟前面。白秦苍不似南宫丞含蓄,直接怼向南妃,“娘娘没听小舟说不是她所为吗?”他进宫第一天就被打入冤狱,出狱后又在淮王府深入简出,京中不少人取笑他不过在滇西称王称霸,到天子脚下还不是变成瘪三?似南妃这种宠妃,更不把他这一介山贼放在眼里。可他此刻目光,鸱视狼顾,凶悍中带着血光,暴戾中含着杀气,只有手上沾满鲜血,背上负着无数性命的人才会有这种眼神。只那么一眼,仿佛都要把人的精魄摄走。南妃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往晋文帝身旁移了两步,才战战兢兢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对本宫出言不逊!”白秦苍冷冷道,“黑风山的人,宁可抛头颅洒热血,从不会撒谎。小舟说不是她,就不是她。”庆王是巴不得见到这种事情的,鱼蚌相争,他这个渔人才能得利。当即便不高不低道,“如你所言,大理寺那些杀人犯只要矢口否认,便都不需杀人偿命了?”“大理寺的犯人是大理寺的犯人,小舟是小舟。”白秦苍冷冷看他一眼,“我们兄妹一样,做过的事绝对会认,没做过的事,拧断脖子也不会认半个字。”庆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廖婉儿那事还历历在目,他哪好意思当众和白秦苍辩论什么,只能讪讪道,“本王就事论事而已。”晋文帝道,“依高阳郡主所言,事发之时,房中只有颖王妃和淮王妃,没有任何人亲眼目睹淮王妃推倒颖王妃,是不是?”高阳郡主也跪到楚将军身旁,哭道,“话虽如此,房中只有她二人,醉云总不能好端端自己摔倒在地吧?我对淮王妃了解不多,但醉云待人温和在京中是人尽皆知的,我想不通醉云到底哪里得罪了淮王妃,以至于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去害她!还有什么比一个母亲失去孩子更残忍?”晋文帝语气淡淡,“郡主所言极是啊。”楚将军伏身在地,“皇上既然都这么说,请让淮王妃那个毒妇为臣的外孙c皇上您的皇孙偿命!”白秦苍手扶到腰间佩剑,“小舟不是我,我可以为小舟受委屈下冤狱,但谁敢逼迫小舟承认莫须有的罪名,我白秦苍以血起誓,定会让他生不如死!”南妃指着他的手惊道,“大胆!圣驾之前,你难道想行刺不成?”白秦苍冷笑,“这里高手如云,我就是想行刺,也不可能得手
。更何况皇上是圣君,我为何要行刺这样一个圣君置百姓于生灵涂炭?”“那你作势拔剑作甚?”南妃斥道。“我拔剑,只是想把往小舟头上扣污名的贱人舌头砍掉而已!”此言一出,高阳郡主的身子不自禁的微微颤抖起来,她扶住身旁的楚将军,才稳住身子,“我醉云好苦的命啊!叫人害得流了孩子,还要被人巧言辞令的推脱构陷!”泼妇惯用招数,讲理不成便开始撒泼。一直沉默的南宫丞开口道,“郡主此言差矣,并没有人构陷颖王妃。”说罢,他看向颖王,“六哥,房中当时既然只有她们妯娌二人,我觉得还是让她们当面对质最好,你说呢?”颖王自从听到楚醉云小产的消息,整个人便浑浑噩噩,这会儿南宫丞点他的名了,他才回过神来,声若蚊蝇道,“醉云现在很虚弱,不便对质。”“既如此,总不能凭几个不在当场的人所言就把淮王妃的罪名定下来了。”南宫丞将白晚舟从身后捞了出来,揽在怀中,细细替她擦拭脸上血痕,无奈那血从皮肉里源源不断的渗出来,根本擦不净,倒是痛得白晚舟直抽气。南宫丞面色冷得像冰,擦了一会,扔掉帕子,“回去请大夫上药!”此言一出,白秦苍便护到他们前头,他的手还搭在腰间,看他的表情,任谁都相信,只要敢拦他们,真的会被砍飞。南妃厉声道,“本宫儿媳小产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淮王妃这个始作俑者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你们还把皇上放在眼里吗?”“够了!”晋文帝一声怒斥,也不知是在吼白晚舟一行人还是在吼南妃一行人,反正两边都被这一声吼消停了。“颖王,你去房中问问你媳妇,到底怎么回事。”晋文帝话音刚落,一道苍白孱弱的身影便从里屋踉跄着走了出来。高阳郡主惊呼道,“我儿,你怎么出来了!”只见楚醉云满头乌发散在肩上,把两片原本就卡白的脸颊衬得越发苍白如纸,身上只有一套宽大的麻白睡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任何人只消看上一眼,就会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一直都在神游的颖王终于凝住神气,抢过去搀住她楚醉云潸然泪下,“星哥,我对不起你。”颖王眼底闪过一丝丝痛意,“没有这样的话,你受苦了,快回去卧下。”楚醉云哽咽道,“不,我出来,是要把事情讲清楚的。父皇在这里,我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否则,白害这么多人为我担心忧虑,是我的罪过。”说罢,她已经跪到晋文帝身前。晋文帝对秦公公道,“扶她起来,有话到软榻上坐着说。”楚醉云却含泪摇头,“儿媳没保住皇家子嗣,儿媳是罪人,不敢坐着和父皇说话。”晋文帝大掌一挥,“没有的事,你们还年轻,再生又不是难事。”楚醉云哭得越发伤心了,“父皇所言极是,我相信我和星哥一定还会再有孩子,所以我不怪七弟妹,她一定也不是故意的,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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