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海吩咐开宴后,我轻轻咳一声,对沈羲遥欠了欠身:“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惠妃吃惊道:“皇后娘娘不与咱们一同欢宴么?”
我只含笑看着沈羲遥,他关切地看着我:“是不是不舒服?”
这种情况下,我怎能说自己不舒服?只道:“御医嘱咐只能出来一个时辰,所以还请皇上恕罪,也请惠妃妹妹体谅。”
沈羲遥点点头站起来:“是了,朕送你回去。”
我看到惠妃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轻推一把沈羲遥,含了一缕大方的笑容:“今日是惠妃妹妹与皇长子的好日子,皇上该陪在她们母子身边的。”我朝蕙菊示意,她上前稳稳扶住我的臂膀,我再朝沈羲遥一欠身:“臣妾告退。”
沈羲遥不放心道:“你出来只带了几个侍从,这样回去朕不放心。”
我垂了眼帘,想了想,余光看到近前的怡妃:“若是皇上不放心,怡妃妹妹素来稳重,不如就劳她送臣妾回去吧。”
怡妃闻言立即上前:“谢皇后娘娘信任,这是臣妾的福气。”
沈羲遥看了看她,再看看我,见我坚持便答应了。
怡妃扶住我另一边胳膊,两侧妃嫔命妇跪拜在地:“恭送皇后娘娘。”我就在这份尊敬中,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殿去。
走出平湖秋月,向东是坤宁宫方向,怡妃正要扶我上步辇,我却摆摆手:“好容易出来了,本宫想透透气。”
怡妃担忧地看一眼我高高隆起的肚子:“御医不是说只能出来一个时辰?娘娘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蕙菊在一旁轻声道:“御医是这样说过,可也说娘娘可以适当走动,到时生产时会容易些。”
怡妃这才放下心来,“娘娘想去哪里散散步呢?”
我指一指不远处的紫璧山房,“就去那边吧。”
寻了个亭子坐下,怡妃把玩着腰上一枚缠金唐玉菊花佩,朝我粲然一笑,那笑容堪比此时湖面闪烁的金光。
“娘娘为皇长子选的名字还真好。”她单手托腮:“晟辕,惠妃还不知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呢。”
我将头上一根赤金红宝石榴簪取下来,抚摸着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榴籽道:“本宫与你们是同时知道那名字的,之前,”我冷冷笑道:“皇上并未拿名册给本宫看。”
“可是,惠妃一位确是娘娘您力争的。”怡妃丢开那玉佩,看向远处粼粼湖水。
“她诞育了皇长子,成为惠妃理所应当。”我故作不见怡妃眼中淡淡哀愁。
“臣妾明白。”怡妃面上仍是恭谨之色,“只是,”她犹豫了片刻终道:“只是如此一来,惠妃必与娘娘成水火之势。”
我不以为意:“本来她就是这宫中资历最老的妃子,你们终越不过的。”
“臣妾并未想与惠妃比肩,只是为娘娘不值。她那般对您,您却??”怡妃脱口道。
“她怎么对本宫了?”我虽笑着看着她,但眼神冰冷。
怡妃绞着手中的帕子,死死咬着唇,面上也微微苍白,可就是不说话。
我挥挥手,蕙菊带了侍立周围的太监宫女走远,我看着怡妃:“如今你可以说了。”
怡妃小心望我一眼,迟疑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臣妾本不想说,怕扰了娘娘安胎。”她垂下眼帘,手轻轻颤抖,似是心中有惧怕。
“无妨的。”
“那还是娘娘刚回来时的事了。”怡妃端坐着,略有些不安道:“臣妾与其他姐妹去探望孕中的和妃,回来时想起忘记送去从观音庵求来的安胎符,便返回湃雪宫。不巧听到和妃在斥责月贵人。”
“哦?”我来了兴致,身子微微探前:“你听到什么?”
怡妃抿了唇,细想想了道:“臣妾只听到和妃似很生气,说月贵人没用,放着那么好的时机没除去,如今可是再难找机会了。月贵人辩解说放了蛇也下了药,没想到那么命大之类的。”我的眉头紧紧蹙起,“之后呢?”
“月贵人说,竟不知她用了什么本事离开那里,又重得了皇上宠爱,从前以为她娇生惯养毫无心机,现在看来实在是小看了她。如今确实得从长计议了。”怡妃解释道:“当时臣妾还以为是说哪个重新得宠的嫔妃,也十分震惊,不想和妃素日温柔良善,其实竟是这般歹毒。”
“还有么?”我不动声色,但心潮翻涌不已。
“后来??后来??”怡妃小心翼翼看我一眼,似鼓足勇气才道:“后来和妃叹了口气,说‘本宫本以为,咱们害死她父亲能断了她一只臂膀。嫁祸给皇上能引得他们之间的嫌隙,谁想皇上竟那般纵容她。’”怡妃说到此,悄悄看我一眼,跪在地上:“娘娘,您??”
我这才惊觉,自己脸上微凉,竟不知何时流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