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止住了咳嗽,借着他手上的力量站起身来,膝盖因着长时间的跪地酸痛不已。我一个趔趄就又跌倒在他的怀里。我感受到了他的心跳,那么猛烈,就如同我的一样。我看着面前那尊菩萨像轻轻地笑
了。
“怎么穿得这样少?”沈羲遥扶正了我,仔细地打量着,不住地轻轻摇着头,四下一看又道:“那些服侍你的宫人呢?都去哪里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是一件素色细宫纱无花无绣的孝衣,长长的头发因着刚才的跌倒散落了下来,那根用来盘住发髻的桃木发簪已经掉在了地上。
确实是有点冷,我突然感觉到,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一层一层越来越重的寒冷。好像寒冬中,逐渐侵入骨髓的寒冷,一开始,却是感觉不到的。
我有些害怕地抬头看着沈羲遥,眼睛忽闪着,我知道我的眼神一定充满了悲伤与无助。
“是臣妾让他们都出去的,臣妾只想一个人在这里缅怀父亲。”我的泪落了下来:“更何况,臣妾如此打扮,是会失了皇后的身份的,会给皇上蒙羞的。”
沈羲遥深吸了口气,扶着我的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
“你无论如何,都是朕的皇后。谁敢怪你的衣饰装扮,谁敢议论你的言行举止,谁就是对朕不敬。”
“谢皇上的厚爱。”我微微低下头轻轻地说道:“皇上,臣妾好冷,你抱着我好吗?”我的目光落在了明镜堂正殿通向内室的拐角处。那里,一件狐毛长披风露出雪白的一角。我小心地上前一步靠在沈羲遥的怀里,仿佛喃喃自语地说道:“羲遥,你怀里好暖。”然后一阵心悸涌上来,我觉得天地都旋转起来了,身子就慢慢地从他臂弯中滑落。再睁开眼睛,却是熟悉的红色。那是坤宁宫东暖阁的大床里。我看着自己身上大红撒金百子千孙被,还有头顶五福万寿的纬帐。坤宁宫里燃着安神的玉瑞端合香,我平静地躺着,眼神空洞。即使我一直逃避着回到这里,回到这个让我时刻都无法忘记自己是谁的宫殿,可是我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回来了。嘴角浮上一抹浅笑。迟早都要回来的,不是么?
坐起身来,我就看到惠菊和芷兰坐在一边。惠菊趴在桌子上打着盹,芷兰的眼睛则一直盯着她眼前的一只玉碗。此时,我身上已经不是很难受了,却依旧觉得很冷,于是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轻轻地唤道:“芷兰。”声音一出,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微弱沙哑,仿佛久缺甘霖的枯涸大地。
芷兰迅速地站起身来,惠菊也醒了过来,快步地走到我的身边。
“娘娘,你醒了。”惠菊看着裹紧了被子的我,“娘娘你怎么了?”
我没有看她,只是很小声说道:“怎么这么冷?去生个火盆来。”
我看着惠菊和芷兰身上初秋的宫衣问道:“你们不冷么?”说话间自己竟打起颤来。芷兰的脸色一变,惠菊也突然不说话了。我不解地抬头看着她们,余光落到屋子里,才突然明白过来。坤宁宫东暖阁里摆着四个错金麒麟火炉,此时里面正燃着红萝炭,整个坤宁宫里应该是很暖和的,可是,我却觉得那么冷,冷得我即使用尽了全力抓紧了被子也无济于事。
“娘娘,奴婢去请太医”芷兰正了正神色,对我说道。惠菊则扶着我坐起身,在我腰后垫了一个软软的杭缎垫子,又为我掖好被子,再唤来小福子和小禄子将那火炉抬到离床更近些的位置。
我蜷坐着,头有点发沉。我知道,这是因为昨夜里我并未盖被着凉所致。再加上今晨我只穿了单衣坐在空旷冰冷的明镜堂正殿里,自然这风寒是愈加严重了。只是,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今夜怕就是不会留在我的身边了吧。
隔着漫金撒花的绣帘,太医院中最好的张太医眉头紧皱,惠菊和芷兰站在一旁,沈羲遥却因着西南的紧急军情,还在御书房中面见大臣。其实,我嘱咐了芷兰先不要去告诉他,因此此时他应是不知道我的情况的。更何况,我想,既然事关西南的军情,那么羲赫一定也在那御书房里。我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他跟着前来。因为今夜,我要独自一人与沈羲遥在一起。
我看着帘外的张太医,他的眉头忽紧忽松,我的心突然就被揪了起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