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去到灵堂时,手上拿着的,是一幅自己的画像。
这是我进宫前父亲请人画的,一直收在他的卧房中。
我想,如今的我,是不能陪伴他老人家了,就先让这画像陪伴着吧。
还没进门,就看见里面只有太后一个人,她手扶着棺木低语着什么,神色悲戚,眼中竟还含有泪水。
我看了看四周,竟是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的。
沈羲遥和大哥也不见了踪影。
心里很是奇怪。太后就那样一直喃喃地说着什么,我完全听不到,可是她脸上的伤心悲痛却是发自内心的。我看着也十分的动容。
眼看着太后的身子晃了晃,正想进去扶住她,可是脚下却没有动,我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轻轻地走到了一边。
那些侍从,还有沈羲遥和大哥,一定是被太后支开了。那么,太后就一定是不愿让人看到她这般的模样。
虽然我不清楚太后此举的原因,可是我知道,我得遵从她的意愿。
即使,她是沈羲遥的生母,可是从她之前对父亲的礼遇以及今日的情形,我知道,她不是我要恨的人。
小心地走出了那灵堂所在的院落,独自坐在池边,远远地看见了大哥的身影。
他的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沈羲遥,还有一个,是
我不相信自己眼睛般的眨了眨再看,是的,是他,羲赫。
我突然就感到一片温暖,好似隆冬腊月里突然在手中放进一个暖炉,不仅身子也暖了,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暖。泪水差点就夺眶而出,朦胧间我看到他们三人向着我的方向走来。
迅速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站起身,眼睛一直盯着中间那个着青灰色便袍的男子,沈羲遥。
我的眼里似要冒出恨来。可是在他们走近,我眼波一转,换上了悲戚哀伤的神色。
“小王见过皇后娘娘。”羲赫上前给我请安,他的口气那么温柔,带着丝丝的担忧和关切。
我不由得心中微暖:“王爷请起,本宫还要谢王爷前来呢。”
我虚扶一把,指间无意碰到他衣袍时,猛得缩了回来。
我看着沈羲遥,平和地说道:“皇上,臣妾刚走到这里就看见了你们,特在此等候一同过去。”
沈羲遥走到我身边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就像最平静的潭水,虽然平静,却深不见底。
“母后独自在那里说有话想对凌相说。”他的声音低沉,我却能听出来他的一丝不悦。“正巧四弟来了,我就和鸿渐去迎了他。”
我扫了一眼大哥,他的脸色平静,带着疲惫。我又看了一眼羲赫,他没有看我,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前面一池萧瑟的秋水,眉头是微皱的。
回到灵堂,太后已经恢复了常态,不复我之前所见,无法相信一个如此高贵的女人,竟有那般举动。可是却让我对她心生感动。
“皇后,等国公下葬了,你就回来,这几日里定是累坏了。”
我点了点头:“儿臣谢母后关心。”
太后停了停说道:“先帝以前常在哀家面前说起凌相的好,遥儿登基的前几年,若不是凌相,哪有那么简单就渡得过当时的凶险。凌相真是我大羲第一相啊。”
太后说得缓慢,每一个字都有着悲伤和不忍,我听着哭起来。是啊,我的父亲,终其一生都在为这个国家尽心尽力,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却是被他一心效忠之人,亲手毒害了呢?
而那个毒害他的人,却是他最心爱的女儿的夫君。
我的心里是不平和怨恨的,极力再极力地隐忍,终于平复了心潮的汹涌。
我突然嘲讽地给了自己一个很浅的冷笑。
夫君,是啊,可是他,并没有将我当作结发。更何况这个夫君,他又有多少个妻妾,那又是多少个被绫罗包裹的毒药?
我突然觉得好累了,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太后在和大哥说着什么,沈羲遥也在附和地说着什么。
我却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在旋转,所有的声音都变成
了刺耳的尖鸣声。
我的心是揪紧的,我的目光不由得就看向了羲赫,他也正看着我,脸上浮现了惊疑的神情。
然后他突然起身:“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后来大哥对我说,那时的我如着了魔般,脸色惨白,眼神凄迷,整个人在轻微的晃动,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吓坏了太后和皇帝。
可是也就只是那么短短的半炷香工夫,我就恢复了过来。
沈羲遥自然是急得连连召唤了好几个太医,将我抱回房中。
太医说是劳累至极,身体和精神皆疲惫不堪,才出现那样的状况。
我却只记得,在我盲目地看着四周,什么都是晃动的人影,什么都听不见的时候,在恢复过来时,最先看到的,是羲赫深切的目光,那目光让我平静。
我最先听到的,是一个“薇”字,那么轻那么柔,仿若那从天边飘来的云朵。
那不是沈羲遥的声音,也不是大哥的呼唤。那是,羲赫。
我的泪,就再止不住的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