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虽说你媳妇在这里治病不要诊费和药费,但吃是要钱的,而且你家三个孩子都在这里,吃住的花销可不少,因为他们没钱,这些都是暂时赊欠我们医署的,从前他们孤儿寡母的,我们不好张口,只让他们干点儿活抵扣一下,现在你既来了,那就把剩下的钱也结算了吧。”
胡大柱瞪大了眼睛,这和自己打听到的不一样,村里来医署看病的人回去不都说大郎兄妹三个在医署里帮工赚了不少钱吗?
胡大郎瞬间反应过来,爹和周大人相比,当然是周大人更值得信任了,于是他想也不想便点头,“对,我们欠了医署钱,爹,今年稻子收了,多少卖一些把医署的债还了吧。”
胡大柱一听,忍不住跳脚,“粮食怎么能卖?卖了家里吃什么?”
“那也不能欠医署的钱啊,”胡大郎哀求他道:“爹,娘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周大人说再治疗一段时间就好了,娘看病吃药不要钱,连住的地方医署都给了,只需要吃的而已。”
胡大柱一脸的不乐意。
围观的人不高兴了,他们都是来看病的,或者是附近的商户和人家,见胡大柱连吃饭的钱都不肯出,不免说道:“医署这样已是仁至义尽了,搁在以前没医署的时候,别说药钱了,肯给你家免去诊金的药铺都难找。”
“就是,得了别人的善心就要懂得感恩,不然寒了医署的心,以后医署不开了,那不是害了我们所有人吗?”
“一开始我听他哭得这么惨,人又这么狼狈,想着老婆孩子出来四五个月不回家的确不像话,可现在看,不像话的分明是他,这是不想救自己的婆娘了吧?”
“我就看不惯这样的男人,又不是不能治,为啥不给治?以前治病需要药费和诊金也就算了,家里穷实在没办法,我们也不能让人倾家荡产的去治,但现在药钱和诊金医署都免了,就这都还不治,这样的男人嫁了有什么用?”
有脾气大的妇人直接和胡大郎道:“干脆让你娘和离吧,自个过都比看着这一张邋里邋遢的老脸强。”
胡大郎不说话。
胡大柱脸色涨红,拳头紧握,却反驳不了众人的话。
白善这才出面止住大家的话,让众人散去,“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们就这么有空看热闹啊?赶紧散去干活儿吧。”
众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散去,但有些人虽然转身走,但走了十几步就停下来,依旧远远的看着这边,店铺就在医署附近的更方便,直接蹲在自家店门口往这边看。
显然,热闹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等人大多都散去,白善这才和胡大柱道:“没有钱也没什么,但你妻儿都住在此处,不如从家里带些粮食来给他们,自己煮着吃也比在外头吃便宜些。”
他放缓了语气道:“人这一生除了事业前程便是父母妻儿了,你父母已不在,自己年岁也不小,那家人里就只剩下妻子儿女,身为丈夫,即便不能庇护他们,给他们遮雨挡风,至少也要体贴一番,能在旁稍许帮助也是好的呀。”
胡大柱低着头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白善对董县尉挥了挥手,董县尉这才放开他,退到一旁。
白善对他道:“不过这是县城,不许喧哗闹事,便是在城外,在你家里,也是不许对妻儿动手的。从夏天开始本县就让各里里正宣讲律法人伦,虽说父有教子的责任和权利,却不能随意动手,重了犯律法,轻了也伤父子之间的情谊,何苦来哉?”
白善将胡大柱劝走了。
周满站在一旁稀奇不已,等胡大郎进了医署走远,她便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