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从中把持引发的蝴蝶效应。
这几张生肖票的上涨幅度。都比他记忆里的历史数据要高得多,快赶上两年后的价儿了。
那甭问啊,他肯定是一边出猴票往下砸行情。
等价儿落了,再整版的吃进狗票了。
二就是他发现这个市场里已经隐约出现掮客的身影了。
也就是给买主和卖主两头牵线的中介。
当然,这个年代的中介远不像日后那么专业,那么牛,那么能忽悠。
说白了,就是些住在附近,没什么事干,得着机会就想借促成交易,挣盒烟钱的主儿。
而这其中就有这么个身形特殊的中年妇女尤为显眼。
她带副眼镜,年纪大概四十初头。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伤的,她的脖子斜着插进了胸腔里,使得她的身子前后都鼓出个大包。
下巴紧贴着锁骨,还向右倾斜,脑袋像是从一个坛子里向外使劲儿探着。
整个上身只有腿的一半长,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细,走起路来像只鸵鸟。
可就是这样的身体条
件,她却既勤快,又客气,而且还会说话。
别看对邮票根本不懂,可这位的优点在于见着什么人都能搭顾。
在邮市几乎就没停脚休息的时候,老跟什么人在聊着。
而且她记性好,对常交易的几种邮票的买卖价钱记得倍儿熟。
真促成一笔,跟两头的人都会道谢。
宁卫民来了一两次之后,在她的极力招揽下,也通过她卖出去十来张猴票,好心地照顾了一下这位的生意。
结果就发现这像“缩脖儿坛子”一样的大姐,简直太容易知足了。
从他手里挣了五块后,简直快把他当上帝供着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
毕竟这年头的邮市还是规模小了,不像日后,都是成盒成版的交易。
像宁卫民这样的豪客,别说本身就绝无仅有。
即便他做大宗交易也无需介绍,肯定是找老关系啊。
更何况现在市面上那帮邮票贩子也真是抠门,个顶个滑头。
绝对不按交易的金额“打喜儿”,而是随心情,拿几毛钱打发人。
如此一来,“缩脖儿坛子”哪怕再勤勤,每天顶多也就是块八毛的收入了。
哪怕她极具出色的交际能力,跟集邮总公司的人混熟了。
居然能进人家的办公室帮宁卫民的茶杯添开水,都没用。
仍然过得挺惨。
大冬天的,棉衣单薄,最暖和的衣物也就是头上围的那个大围脖了。
已经没什么补丁的年代,她的身上还两三处,一眼可见。
那不用说啊,多半就是生活所迫,才会有超前的觉悟和勇气,干上这个的。
果不其然,宁卫民的判断没错,一问就打听清楚了。
这位大姐还就姓谭,自称家住沙滩儿。
因为身体残疾,没有正经工作,靠每天下午到晚上给长虹电影院看自行车挣点收入。
偏生家里还孤儿寡母,她家里的顶梁柱前年没了,自己一儿一女还都在上学。
那不挣蹦能行吗?怎么着也得活啊?
所以,等到跟市场其他人印证过这番话属实,宁卫民就跟这谭大姐开口了。
他诚邀这位大姐去烟酒店工作。
说每天早八到晚八点,就管看店,月工资八十。
视情况而定,还会有奖金。
这样优厚的条件,谭大姐当然愿意了。
她可不在乎什么个体,反倒觉得是自己时来运转。
只是偏偏对时间,她还有一些顾虑。
谭大姐随后跟宁卫民解释,说自己不能半途把电影院撂了。
她得容人家那边把替换自己的人找着,才能从按照宁卫民希望的这个时间来。
目前只能是从八点干到下午四点。
当然,工资可以低一点,她没意见。
那还用说嘛,这样的回复其实更显厚道。
这样人品,无疑让宁卫民更加的放心了。
再后来,这位谭大姐就再不用冒着大风挣钱了。
同时也彻底解放了张士慧的岳父岳母。
虽然张士慧一开始有点不大看得上这位的尊荣吧。
打心里很是嫉妒宁卫民天天泡在花丛里,自己只能天天“剌眼睛”。
可后来他就知足了。
因为这谭大姐办事儿能力超强。
头脑清楚,干什么什么行,让人省心省大了。
毕竟是看车的出身嘛。
烟酒账目记得相当清楚,那钱数算得一分不差的。
而且她眼里还有活儿。
每天把店里打扫得亮堂堂的,一尘不染,开水随要随有。
最关键是善于应付各方各面的关系。
无论批货的,居委会c工商c税务,乃至张大勺这房东,都让她胡撸得没有脾气,四平八稳的。
这让张士慧就没话说了,再让人家走,除非他傻。
反倒是宁卫民得着理了,变得相当嘚瑟啊。
什么叫识人之能啊?
打这儿起,他一接张士慧电话就得吹上两句。
吹嘘自己慧眼识珠,这样的人才便宜张士慧了。
张士慧还别不乐意听。
只要敢一滋扭,宁卫民就会说h一啊?要把谭大姐调到缝纫社去。
给张士慧挤兑得没辙没辙的。
总之,对宁卫民来说,这1982年的年底太顺利了。
那真是白色的雪花白色的飘。
白色的银子白色的照。
白拿的钱财,自
己就往他怀里跳啊。
甚至还不光他自己顺,元旦来临之前,就连咱们国家的体育成绩都提气,让人高兴。
同样是这一年的年底,吃着白菜熬豆腐的共和国老百姓,从电视上集体目睹了第九届亚运会在印度新德里闭幕的实况转播。
大家兴奋的看到,共和国共获得金牌61块,首次跃居亚运会金牌总数第一名。
法新社发表电文称,“曾一度被称为体育上的‘东亚病夫’的国家,已确信称为亚洲第一体育强国,结束了31年日本称雄亚洲体坛的历史。”
不知道这样让人惊喜的突破,除了运动员的努力之外,是不是也有今年白菜长得好,滋味特别甜美的一点功劳?
反过来,和共和国的情况比起来,国际社会上可就不那么太平了。
没有白菜保平安的国家,似乎压根就不懂得平安是福,闷头发财的道理。
那打得就跟热窑似的,到处是戾气和不太平。
在阿富汗,反政府的游击队夺回了一些被苏联占领的地区,进入了拉锯战。
在中东,巴解组织领导人阿拉法特刚刚逃过了又一次对他的暗杀。
在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也遭枪手袭击。
此时,两伊战争已经进入第三年
就连英国和阿根延,也因为刚结束的“马岛海战”,各自都有许多家庭沉浸在对亲人逝去的哀痛之中。
这样的对比,多少也让宁卫民产生了些怀旧的情感。
他不禁想起了上辈子2020年的春节。
全国老百姓待在家里有肉吃有酒喝。
外国人却满大街的疯抢手纸c罐头c枪支弹药,惶惶不可终日。
真的得说,作为一个身在共和国的老百姓,福气啊!
1982年啊,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