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大雪纷飞冰寒刺骨。
其实雪已经下好几天了永济渠也已经全面封冻河流、原野、村落、城池尽数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下。
华北大地的军事行动受到了极大影响但战事依旧在持续进行着。
代北战场上柔州行营在牧草枯萎之后基本都缩了回去。参、柔、新、毅、妫五州多转为守势尽量减少消耗甚至杀掉了一部分牲畜以坚持到明年开春。
好在对面的李嗣源、李嗣昭也没兴趣太过招惹夏人在攻破了几个小堡垒后也没有派兵留守直接放弃了撤回了代州。
妫州李存孝已经在杀马充饥了并且不断向柔州乞求粮草支援。妫州这个地方荒凉得可以李存孝未降之前就靠河东、幽州就近接济。如今降了全靠柔州行营发一些粮豆、牲畜过去但也杯水车薪毕竟柔州自己就穷困得很。夏秋季节还可维持冬春季节没有牧草的时候一贯很难捱。
就在前阵子因为幽州战事变化晋军各路人马撤兵的时候李存孝就想弃妫州而去一路向西。不是去柔州、参州、云州之类穷得掉渣的地方而是到胜州就食。若非梁汉颙严厉斥责并在下雪前资助了少量粮草的话李存孝大概率已经放弃这个越打人越少、越打越穷的地方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素来以财大气粗闻名的夏人一旦牧草枯萎之后补给能力竟然下降得这么厉害已经和纯粹的草原部落差不多了。
幽州战场上邵嗣武统领的万余兵马正在勐攻顺州。
顺州兵少临时征发了很多乡勇守城是够了但在夏军大举来攻的情况下却不敢出城野战。邵嗣武也不以为意重点抄掠散在各地的熟蕃部落获取补给。
这些部落种地的不多多年来还是以放牧为主冬天本来就靠积存的干草喂养牛羊少量宰杀一些牲畜过活。夏兵一来牛羊被大量抢夺成为他们的补给这些部落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拼命把牛羊抢回来;二、请求幽州赈济或者劫掠种地的幽州百姓无论蕃汉。
至于投降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夏人也缺粮他们抢的就是你的食物。你投降了他们到哪弄吃的?
邵嗣武的行为其实引起了一些争议。有人认为他政治上太稚嫩了把这些熟蕃部落得罪得太狠了推到了晋人一边。
但现实如此没有办法。海运早就停了要想获得粮草只有抢。
北上幽州的两支部队中天雄军一部刚刚攻克固安正在搜(大)集(掠)粮(乡)草(里);另一部在克安次之后已经离幽州只有数十里之遥。
龙骧军则主攻涿州兵分多路一日数战。
就在昨天安福迁吃了一场大败仗退回了涿州城;李落落则与王郜联手救援于范阳城下击败龙骧军。
据拷讯俘虏得知李克用已回到晋阳正打算派李嗣昭统兵出代州加入涿州战场。
顿兵莫州的义从军一面镇压起事的地方武装一面攻博野试图攻入定州和深州压迫这两镇的兵马令其不能干扰幽州战事。
沿永济渠布防的天德军则驻兵景州不断西进威胁冀州方向。
简而言之葛从周的方略就是驱赶搅局的人将主力投入幽州战场尽快吃掉这股实力已经大为削弱的晋兵彻底拿下燕地。
也就是说谁弱打谁先弱后强吃掉幽州后便以己之不可胜来待敌之可胜思路非常清晰。
各路战场的信息自然无时无刻不传递到沧州。
邵树德每一封都仔细审视并与大臣们商议。在看完最新的军报后他有点打算北上了将更多的兵力投入到战场上。
他现在在沧州突将、拱辰、效节三军四万余人屯驻左近成为他的扈卫实在太奢侈了也很没有必要。
“陛下何必亲身犯险?”萧蘧说道:“葛帅应对有方天雄军已进至幽州东南赵王若扫平顺州诸蕃部亦可兵临幽州东北。形势一片大好何必呢?”
邵树德听了很不悦只听他说道:“自从朕登基之后就万般不爽利。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犯险。想当年朕亲至一线鼓舞士气甚至亲自冲杀有何惧哉?”
兵越多将越广底下人却更加不允许你亲临一线简直离谱。
邵树德知道他们是好意因为现在没必要再和以往一样搏命了但种种限制他的举措依然让他很不爽。
他是开国皇帝都这样了。如果是后代皇帝还有亲征的可能吗?
“你也知道现在形势不错。但你可知若再下旬日大雪平地七尺深之时粮草输运不济还怎么打?难道都靠抢吗?”邵树德说道:“朕要去幽州过年你去不去?”
“这……”萧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圣人都去幽州了他能不去?这事情弄得!
“陛下若北上请走蓟州道。”陈诚知道没法改变圣人的心意于是退而求其次谏道。
蓟州道就是指从沧州北上然后抵达幽州东南境。这样离双方交兵的一线稍远一些会更加安全。
邵树德沉吟了一下道:“也好。”
那就是先北上至芦台军然后北偏东方向直趋桑干河。过河之后既可北上蓟州也可往西北方向走前往幽州确实相对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