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们睡在一张床上,是世界上最亲近的距离。
飞扬了一整夜的欢喜,到此时才安然降落。
但胸腔却依旧悸动不止。
“我好喜欢你啊。”
半夜,周予安在浓稠暖光里悄声道。
身旁的人侧过身将他搂进怀里,在他耳边说:
“我也是。”
徐行接到周予安的炫耀电话时正在满头大汗的刨木头,挂了电话后他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看叶阑正用一把锤子哐哐哐的钉钉子。
“我说叶医生,买一个木柜又不贵,我可以现在就买一个过来,何必亲自做啊。”徐行长这么大就没干过木工活,没想到今晚居然开发了人生新地图。
叶阑动作利落的钉好一扇柜门,头也不转的说道:“爷爷一直念叨着要把这些老木门做个柜子,他现在身体吃不消,不如我给他做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徐行刨不来了,坐着喘气,实在不理解钟牧远老人家的想法,更不理解叶阑非要在周六这么好的日子回来做木工的意义。
叶阑瞥他一眼,笑道:“徐先生,你要是觉得累可以回去,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完。”
今天他一下班就被徐行堵在办公室门口,变着花样的要请他吃饭,他叶阑要是还不明白这人目的,就白活三十年了,奈何百般推脱不了,还一路尾随至此,他思索着干脆让这人吃点苦头。
但徐行并未放弃,又开始低头刨木头,还大言不惭道:“既然答应了帮你,就要帮到底,不就是木工么,力气我还是不缺的。”
他不愿被叶阑看扁了去,刨的越发起劲,但很快被叶阑制止:“再刨要穿了,按照我画的那根线从这里锯断吧。”
徐行闻言放下刨子,拿起锯子摆足了架势,但没想到这锯子有些不好使,一不留神就锯歪了。
“……”叶阑赶走徐行,自己上阵三下五除二的把木板锯断了。
徐行站在一旁耸了耸眉毛,问道:“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叶阑环视一圈,喊了个小孩拿了砂纸过来,递给徐行道:“用这个把那边的木板磨光滑。”
“好嘞。”徐行心想这个容易,忙不迭拿着砂纸去磨木板了。
叶阑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徐行手上一轻松,嘴上又得闲了,问道:“叶医生,你们这儿的人都这么全能么?”他简直不知道还有什么叶阑不会的了。
叶阑正在挖一个简易的榫卯,不带喘气的说道:“以前园里条件不好,很多东西都是自己做的,比如你现在坐着的椅子,就是很多年前我和……一个朋友一起做的。”
“……”徐行从椅子上下来,蹲着磨木板,“那下棋呢?是咱爷爷教的吗?”
叶阑对这人的厚脸皮感到佩服,一边挥着锤子一边说道:“我爷爷以前是文大的教授,也算得上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事儿就教教我们,所以有的会弹琴,有的会吹笛,我乐感不好,就学了下棋。”
他说完又想起了那一段岁月,虽然园里条件艰苦,但四季有芬芳,琴笛声不绝于耳,重要的人还在身边,心也没有走远。
徐行见叶阑出神,就知道他又在想姓钟的,但人现在已经被他兄弟挖走了,思及此,竟在不爽之外,还有点莫名心疼,他手里停下砂纸,故作深沉道:
“叶医生,只有傻瓜才会一直傻乎乎的等,你在原地干站着,别人已经走了十万八千里,所以我劝你干脆别等了,换个视野,瞧瞧身边的其他人,没准儿有更好的呢?”
叶阑目光一沉,没搭话,而手里的锤子挥得更重了些。
他只觉得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实在可恶,总逮着他心里最疼的地方戳,好像不把他的伤口血淋淋撕开,不亲眼见着他落泪就不会善罢甘休。
一时心烦意乱,他没注意手下的锤子,下一秒砸到了大拇指的指甲上,沉锐的痛意瞬间从指尖通到四肢百骸,但他只是狠狠皱起眉,忍着没出声。
但徐行还是察觉到了,立刻放下砂纸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叶阑从地上拉起,握住他受伤的手看,指甲没有脱落,但指甲下已经迅速积起淤血。
“疼吗?唉一看就疼。”徐行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他紧紧抓着叶阑的手,见这人抿着唇一声不吭,一时心里又急又疼,忍不住骂道:“你哑巴了?怎么疼也不叫一声!”
“不疼,我没事。”叶阑冷声道,挣开了徐行的手。
“都他妈疼的手发颤了还不疼,还真觉得自己是铁人了?你在这儿坐着等我!”
徐行语气暴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把手砸了,他蛮横的将叶阑按在椅子上坐下,飞快奔进屋子里用矿泉水瓶装了热水,走出来蹲在叶阑身旁,说道:
“算你运气好,看这情况也不用拔甲,就先热敷一下,把淤血给活了。”他抓住叶阑受伤的大拇指按在热水瓶上,仿佛自个儿是医生似的。
叶阑这次居然没挣扎,沉默的任他抓着。
徐行自作主张的按着人家的手,过了会发现有一滴水落下来,他惊讶的扭头看去,竟看到叶阑眼睛红了。
“怎么了这是?现在才觉得疼了?”徐行收敛了些脾气,好声好气哄道,“要不我给你吹吹?”
他看到叶阑摇了摇头,水却越滴越多,像旧檐上的雨,淅淅沥沥的落下。
徐行这辈子最见不得美人落泪,那股子火气早已被浇的不知所踪,难得轻声细语道:“那是怎么了?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被病人家属欺负了?”
但他一想,以叶阑的本事,估计没哪个不长眼的病人家属敢欺负他吧?
他正想问,是不是因为失恋了?就听叶阑用他从未听到过的哭腔道:
“我没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