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没得到任何回应。
小朋友还在盯着她看,眼神像是见了鬼。
商桉唇角笑意愈浓,看了眼时间,“要不要再睡会儿,还没到上课时间呢。”
好半天,小朋友才像是反应过来,慌慌地直起身子,校服外套也从脑袋上扒下来,“不、不睡了。”
“困的话可以睡的,”商桉说:“姐姐帮你看着老师。”
“不、不用了。”
商桉笑了一声,“怎么变成小结巴了?”
她拖腔带调地说:“见到姐姐这么激动啊。”
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说不激动是假的,还掺杂着那么一点儿惊吓,陶鹿因后背靠在墙上,直直地看着她,“姐姐怎么突然来了?”
“放假回家,”商桉说:“顺便来学校一趟。”
“来、来学校干嘛呀?”
商桉啧了声,抬手帮她理了理因为睡觉而乱掉的刘海,“姐姐来母校看看不行吗?”
陶鹿因眨了下眼,身体都是僵硬的,直到女人指尖离开,才慢慢放松下来,“哦。”
她又问:“那,姐姐怎么坐在这里了?”
“老师下午才能到,姐姐有些无聊,就先坐在这里了,”商桉眉眼稍弯,“这不也能正好,帮阿因挡挡阳光么。”
商桉:“还有别的问题吗?”
陶鹿因摇头,“没有了。”
困意还残存着些许,她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抽出张卷子,视线一直看向商桉这边。教室里都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女人穿着偏深色的衬衫,袖口沿着手腕线条折了折,皮肤很白。
像是也看出了自己的格格不入,她凑过来,小声地说:“还有没有多余的校服外套?”
陶鹿因拿出自己的校服给她。
教室里同学的眼神都看向这边,她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淡定自若地穿上校服,拉上拉链后,弯了弯唇,“怎么样,是不是看着和你们差不多大?”
其实她现在也才23岁,漂亮而年轻,如果忽略掉发色和脸上的淡妆的话,乍一眼和青涩单纯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陶鹿因如实说:“姐姐本来就不老。”
“老”字像是戳痛了什么神经,商桉唇角笑意倏地没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小朋友。
陶鹿因直了直身子,“就,很年轻的意思。”
商桉眉梢轻扬,没有多计较。
班里陡然来了个陌生的漂亮姐姐,不管是男生女生都挺好奇,频频往这边张望,有几个胆子大不怕生的女孩儿甚至过来聊起天儿,陶鹿因听着商桉和她们说话,心思飘忽了一瞬。
想起了前几天的那个电话。
阳台上的风恣意而凉快,带着丝丝缕缕的潮,陶鹿因思绪却被扰得更加乱七八糟,一片混沌之际,她说出了最大胆、也最暴露心思的话——“你能不能等等我。”
……
电话挂断的很长时间,她都处于一种后悔和忐忑的状态中,所幸商桉似乎没有想太多,关系也没有微妙的转化。
好像也没有看出来她的心思。
庞西和严嘉从食堂回来,把陶鹿因思绪也拉了回来,庞西见到商桉也很惊讶,笑着说:“商桉姐姐怎么来啦?”
“过来看看老师,”意识到还霸占着小姑娘的位置,商桉说完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别呗,”庞西指指严嘉旁边的位置,“这儿空着呢,我坐这儿就行,姐姐你就坐在这里吧。”
陶鹿因也抬手,轻轻拽了拽女人的裤缝,“坐在这里吧。”
商桉没再推拒,心安理得坐在庞西位置上,随手捏起一根笔,尤其还穿着校服,看着挺像模像样的。
她一直坐到了下午第一节课前,这才出了教室,出去前把校服外套还给了陶鹿因,捏了捏小朋友的脸,“姐姐去找老师说会儿话,晚上接你一块回家。”
陶鹿因愣愣地,“好。”
钟翠翠在教室外面晃荡着,等商桉出来和她一块往办公室方向走了,陶鹿因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唇角翘了翘。
高二放学时间屈指可数,每个月只有两天半的假期,每次放假学校沸腾的像锅开水,学生一股脑地往外冒,陶鹿因以往都是不慌不忙的。
今天是个例外。
陶鹿因肩上挎着书包,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视线越过乌泱泱的人群,定在了打着遮阳伞的女人身上。她唇角抑制不住地笑,推着自行车来到她身边。
“等很久了吗?”她微仰着头问。
“没有,和老师说完话就回去了,刚刚才到,”商桉把伞往她的方向举了举,陶鹿因和她被笼在同一片阴影中。
她们慢慢悠悠回家,边走边聊天。
“姐姐这次呆多少天?”
“两三天吧。”
陶鹿因习惯了,哦了一声,“姐姐考上研究生了吗?”
商桉笑,“你说呢?”
陶鹿因从来不怀疑她的能力,尤其是在学习这方面,她没有任何意外,只是有一点,“姐姐考的哪个大学研究生?”
商桉:“北市大学。”
陶鹿因眨了下眼,“那,研究生之后呢?”
商桉好笑地看着她,“之后会考硕、考博。”
陶鹿因反应过来她的话,步伐一顿,“那是不是代表,姐姐要在北市大学呆很久?”
“嗯,”商桉点了下头,开玩笑地说:“毕竟学无止境。”
陶鹿因舔了下唇,“那就好。”
商桉没懂她这话的意思,陶鹿因囫囵跳过了这个话题,心里还在想着她一直呆在北市大学这件事,莫名有点儿心安。
有那么一瞬间,她总觉得自己是商桉的追逐,她去过商桉呆过的小学、初中、高中,她走过商桉走过的路,经历过她所经历的,很像商桉录取通知书出来那一天,她踩她踩过的花瓣。
但追逐也是飘忽不定的,因为她永远不知道商桉下一步是什么。
她们在一条轨道上同时往前走,却始终没能得来一致的步伐,陶鹿因忙着走商桉走过的旧路,而商桉则忙着开辟新路,大踏步的往前走。
她们眼里,始终都不是同样的风景。
陶鹿因很想追上去,却又无计可施。
她们之间存在着六岁的年龄差,不可更改的。
但如今,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商桉说会留在北市大学很长时间,长到以年份来计算。
哪怕知道这是自己多想,可陶鹿因仍旧为此感到开心,这个决定就好像,她终于停在了某个节点,等着后面的人慢慢追上来。
——“所有,你能不能等等我?”
她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