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渗过树枝一点点打在棋盘上,在阳光之下楚安河的脸颊衬的愈发白,没有意思血色。她缓缓的站起来看向远方,又看向楚烟,第一次没有坐在轮椅上。
她的身材瘦弱,像是马上要被风吹走一样,腰间的一枚月牙形状玉佩也跟着摆了两下。她戴了一对翡翠耳坠子,宛若谪仙,不会在花瓣之中美的有些不真实。
“你知道么,就是这样春满人间之日,黄发垂髫路边闲坐,妻夫和美织布耕田。”楚安河顿了顿又仿佛是在看些什么,半晌之后,她柔声道:“夜族,灭了。”
“当时的你大概尚在襁褓之中吧。”
“夜族,很美,很安静。”
“就那样,一夜之间,灭了。”
她没有看楚烟,更像是在喃喃自语,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讲到这里她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但脸上始终没有一丝表情,仍然那么温柔。
楚烟少见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眼前女人的背影,片刻之后又收回眼神。楚安河的血液中流淌着夜族血脉,生生不息。
“你想不想去看看我们家的祠堂?大概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亲人。”
她向楚烟伸出手,楚烟没有理会她的手自己起身,楚安河也不在意,任由一个侍女推着走在前方,楚烟跟在她身后左拐右拐,走到了祠堂门口。
祠堂并不算大,有些阴冷,里面供着近百盏长明灯。供台上的排位是所有楚氏逝世的族人。中间摆放着曾经历任楚氏当家的排位,楚安河跪在祠堂中面色十分淡然,楚烟也取了一个蒲团跪在楚安河身后。
这些当家的排位都是相同的名字,楚安河。
“夜族楚氏,在数百年前曾为夜族世家之首,对于这条血脉,当时人不同形容:光怪陆离,窃取天机,不得善终。”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楚安河似乎轻笑了一声,又道:“夜族旁水而生,那条河庇佑夜族数代子孙,楚氏家主以此为名,誓言永守夜族,永守,般若河。”
般若河,夜族传说中的圣河,即使如今般若河早已汇入江海,也无法阻挡后人对他的敬仰。这一刻,楚烟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玉清璃曾说过的,楚氏心中的执念。
这话题有些沉重,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楚安河又调侃道:“每次来这里时都觉得十分怪异,像是在给自己祈福。”
大概是这里过于阴冷,楚安河并没有呆很久,又拉着楚烟在府中随意转了转,最后停留在一间耳室,“楚烟,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你原本应该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不过我更希望是弟弟,能长得和你一样好看。”
楚烟抬起头看一眼楚安河。
“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你爹爹已身怀六甲,大概五个月。”楚安河的一双白玉般的手穿梭在骨瓷茶具之间,看她的动作原本就是一种享受。
“他要逃命,自然保不住腹中孩儿。他要保你,也自然保不住他自己。”
楚安河向楚烟递来一杯茶微微笑了笑,一副好看的眉眼也有了些许生气,“楚烟,我们从来不曾是敌人。”
“那你为何不救他!”楚烟终究绷不住打翻了那杯茶,红着眼看向楚安河。骨瓷茶杯掉落在地上摔的粉碎,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稚嫩,就像是没有变声的稚子。
“我亦无能为力。”楚安河垂眸。
“当初灾祸,我们同是受害者,楚氏折损的是一众子孙,若非我身体孱弱长居殷国,楚氏将会在那一次劫难之中永无传承。”楚安河说出这话的时候不卑不亢,少了原有的几分温柔,眼中了带上了些许厉色。
“我并非不想救你,不想救楚氏,但我无能为力。”
没有多久,那一抹厉色消失殆尽,她抬起头时仍然一脸温和,柔声道:“楚烟,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谴责我,也委实不讲道理。”
“你心中有数。”
楚烟不是傻子,在这个关口把他接来无非是因为他搭上玉清璃,再者,他已并非曾经哑奴。在萧明晟身边,他进步神速,完全复刻了一个夜族人该有的天资。在这一过程中,如果是萧明晟是无怨无悔的琢玉者,将一块璞玉精雕细琢成为一块美玉。但楚安河却在这个时候将宝玉据为己有,到底是谁更不讲道理?
楚安河微微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私心,若你一生平庸无为的做一个小侍,我都不会插手你的安乐,但现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