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笑笑到底年幼,小脑瓜里装不了多少东西。上午被秦山教训的委屈,在下午跟胡晴晴和三宝的玩乐中消失了大半。就是心里对秦山依然有埋怨,不想跟他说话。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昏睡了好几个时辰的赵绣绣终于清醒过来,秦笑笑的心神就被她吸引走了,彻底将父女之间的那点矛盾忽略了个干净。
赵绣绣醒是醒来了,却意外发起了高烧。她一言不发的靠在床头,整个人看起来呆呆傻傻,任凭苗老太怎么给她说话,她都跟没听见一样,显然是烧糊涂了。
苗老太害怕极了,忙把秦老爷子喊到屋里,还要去找方郎中过来看一看。秦老爷子也试着跟赵绣绣说了几句,结果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其他人听说后,也带着对赵绣绣的担忧来到房间看望她,发现她的问题确实很严重,就跟秦老爷子商量着带她去城里找大夫看看。毕竟方郎中擅长治疗跌打损伤之类的,像赵绣绣这种情况,还是找城里的大夫合适。
“绣绣表姐,你咋了?”秦笑笑跟在大人们的身后来到房里看望赵绣绣,见赵绣绣落水前大不一样,就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声。
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没想到赵绣绣竟然有了反应。她抬起头呆呆的看着秦笑笑,当看清她的面容时,不知道怎么的被呛到了,发出震天的咳嗽声:“咳——咳咳——”
“绣绣表姐,你咋了?”秦笑笑自觉绣绣表姐是被自己吓到才呛住了,心里很是自责,急忙跑到赵绣绣跟前,想要帮她顺顺气,让她把呛到嗓子里的蛋羹咳出来。
没想到,赵绣绣面色大变,想也不想伸出手重重地推了秦笑笑一把:“滚,滚开,你给我滚开!”
秦笑笑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推开了,整个人往后倒去。要不是秦山眼疾手快把人拉住,恐怕后脑勺就要磕到对面那张她跟三宝睡的床脚上了。
“绣绣,你干啥呢!”秦山吓出一身冷汗,当即冲着赵绣绣发火了:“笑笑是在关心你,你让她滚还推她是咋回事?”
其他人也被吓的不轻,看向赵绣绣的目光就带上几分谴责和疑惑,不明白她好端端为啥冲秦笑笑发火。
唯有秦老爷子目光微沉,一言不发的盯着赵绣绣,心底的某个猜测越来越清晰。
秦山等人不知道,昏迷前险些被淹死的恐惧一直萦绕在找绣绣的心头。在昏睡的几个时辰里,她一直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有前世被人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喂野狗死无全尸,有今生被黑野狸咬断脖子,还有被土布袋蛇咬中脚踝,以及被水淹死等各种死法。
每次临死之前,她都能看到幼年的秦笑笑冲自己狞笑,让她认定前世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醒来后,赵绣绣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难以从噩梦中挣脱。在秦老爷子和苗老太尝试着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了前世离开秦家之前的事。
可是在看到秦笑笑的那一刻,她心底仇恨翻涌,那根紧绷的那根弦啪的一声彻底断了,哪有心思去想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只以为秦笑笑又想害死自己,才会做出推倒她的举动。
面对秦山的质问,赵绣绣面目扭曲的指着秦笑笑,歇斯底里的喊道:“是她——她就是个贱人,是个祸害!她抢走了我的一切,害我受尽折磨死无全尸,啊——是她,贱人!”
秦家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赵绣绣,听着她满嘴的“小贱人”“灾星”,还有那句“死无全尸”,让他们在这闷热的房间里,硬生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怀疑她是白日落水,被水里的脏东西缠上了。
“绣绣表姐,我、我不是,我没有。”秦笑笑不知所措的看着仿佛要扑过来掐死自己的赵绣绣,忍不住后退两步紧紧地缩在秦山的怀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惊惧。
她不明白绣绣表姐一觉醒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她就有点害怕绣绣表姐,现在看到绣绣表姐这副模样,她连跟她说句话都不敢了,总觉得跟她亲近是件很危险的事。
秦笑笑这么小,就能感受到赵绣绣深深地恶意。站在床边的大人就跟不用说了,尤其是秦山和林秋娘夫妻俩,更是把秦笑笑护在身后,一脸戒备的盯着赵绣绣,生怕她做出害人的举动。
赵草儿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神色不安的说道:“绣、绣绣这不对劲儿啊,咱们是不是要找个人过来看看?”
她口中的“人”不是普通人,是那些号称能作法驱鬼,给小儿收魂之类的神公神婆。不管这些人是骗子还是真有这等本事,谁家遇到灵异神鬼之类的事,首先就会想到他们,求的是个安心罢了。
“别乱说话!”秦川拉了拉她的袖子,朝秦老爷子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免得说错了惹秦老爷子不痛快。
赵草儿一下子反应过来,清楚公公在场,就轮不到她发表意见,就默默地把剩下的话咽回肚里,站在一旁看这事儿要怎么解决。
看着赵绣绣猩红的眼睛仇恨的瞪着小侄女,整个人疯魔了一般,赵草儿愈发肯定赵绣绣被脏东西缠上了,还把小侄女误认成了仇人!
秦老爷子上前一步,挡住了赵绣绣瘆人的目光,沉沉的说道:“绣绣,你知道你在说啥吗?”
赵绣绣的精神明显不太正常,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猛地抬头看向秦老爷子。当看清秦老爷子的面目后,她愣怔了一瞬,突然扑过来抱住秦老爷子放声大哭:“舅爷爷,我错了,我错了,您原谅我好不好?您帮帮我好不好?”
秦山等人见赵绣绣又闹这么一出,以为她是在说刚才推倒秦笑笑的事,心里对她的谴责就淡了些。
秦老爷子却是眸光一厉,沉声问道:“告诉舅爷爷,你错在哪里了?”
赵绣绣听秦老爷子这么问,以为秦老爷子会原谅自己,痛哭流涕道:“我不该、不该听信冯家的挑唆,以为舅爷爷昧掉了奶奶留下的银子,还跟冯家一起跟舅爷爷闹,带着舅爷爷给的银子跑去冯家。舅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
就算误以为自己在梦里,赵绣绣依然不敢提那件让她彻底被秦家厌弃的事,害怕秦老爷子被她勾起了回忆,再也不肯原谅她。
只是她说的这些都是前世发生过,这一世没影儿的事,听的包括秦老爷子在内,都是一头雾水。
赵草儿没有忍住,悄声对林秋娘说道:“看来绣绣不是让脏东西缠上了,该是落水受到惊吓梦靥了,一时闹不清状况。”
林秋娘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脸色依然很难看:“那她推笑笑干啥?又不是笑笑推她下水的,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笑笑,她对笑笑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恨意。”
赵草儿猜测道:“怕是梦里跟笑笑不对付,看到笑笑后没忍住吧!”
林秋娘皱了皱眉,觉得事情不像这么简单。以前闺女就悄悄跟她说过,她有点怕绣绣这个表姐,定是绣绣对闺女做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才会让闺女感到害怕。
回想起刚刚赵绣绣对闺女的那一推,险些撞到床脚的一幕,林秋娘又止不住出了一声冷汗,暗暗决定要让闺女离这个表侄女远点,不让她们俩有单独在一块的机会。
如果可以,她更想把这个对闺女有恶意的表侄女送走,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公公婆婆不会答应,村里人知道了也会说她心狠,连带着闺女的名声也会受损。
此时,脑子不太清醒的赵绣绣还在跟秦老爷子哭诉请求秦老爷子的谅解,不知道除了秦老爷子之外,爱女心切的林秋娘也对她起了戒心。
秦老爷子了解的比林秋娘多一点,他不太相信这个外甥孙女是做噩梦的关系,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可是任凭他想破头,也想不到赵绣绣会是带着不甘和仇恨重生而来。
眼下他也迷糊了,不知道赵绣绣又是闹的哪一出,就顺着她的话问道:“离开秦家后,冯家对你如何?”
赵绣绣痛苦的抱着头,眼底的仇恨更浓:“……他们夺走了我的银子,还把我卖到城里给人做童养媳,那人是个傻子,天天把我关起来打……”
说到最后,她再次崩溃的大哭起来,乞求秦老爷子的原谅。仿佛秦老爷子不原谅她,她又会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秦老爷子听的心惊,又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见她连许多细节也描述的清清楚楚,越发肯定她绝不是发烧又发噩梦造成的。
想到这几年,家里发生的几件大事,这个外甥孙女似乎能提前预见,不禁让他怀疑这些事是她预知到的。如果没有预知到,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外甥孙女就会听从冯家的挑唆,带着银子跟冯家人走?
她这个预知能力,似乎是小孙女来到家里后才有的,难道是受了小孙女福气的影响?
要真实这样,小孙女又对她做了什么,竟然让她仇恨到这种地步?
秦老爷子忍不住转过身,看着惊惧不安的小孙女。见自己看她,小丫头忙露出甜甜的笑,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小孙女会做伤害外甥孙女的事。
理不清头绪,秦老爷子本想再问一问,可就在这时,正在痛哭的赵绣绣哭声突然停了,身子歪歪斜斜的往地上栽,竟是又昏迷过去了。
“快,快去叫郎中!”秦老爷子顾不得解惑了,急忙把赵绣绣扶住,让秦川去喊方郎中。
秦川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其他人也没心思去想赵绣绣到底怎了么,手忙脚乱的帮秦老爷子把赵绣绣安顿好,将上午方郎中开的安神药拿到灶屋里煎,希望灌一碗药下去,对赵绣绣能有点作用。
没过多久,方郎中就被请来了。他给赵绣绣把完脉,就神色沉重的对秦老爷子说道:“这丫头不大好了,赶紧送到城里去,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上午方郎中给赵绣绣诊治过,看脉象分明没有大碍,他着实没想到赵绣绣会突然病的如此严重,心脉肺脉皆出了问题,一时间颇为愧疚,觉得自己学艺不精,误了人命。
说来也讽刺的很,昨晚赵绣绣诅咒了秦笑笑一个晚上,结果秦笑笑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倒是她自己病的不轻,要请城里的大夫看病的地步。
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不会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秦老爷子没想到赵绣绣的病情如此严重,他看着外面擦黑的天色,果断的吩咐秦山和秦川:“去,把门板拆了,咱们带绣绣进城!”
秦山和秦川急忙应了,就要跑去拆门板,被方郎中连声阻止,只道家里有担架,用那个更轻便。
秦老爷子谢过方郎中,就让秦川送方郎中回去,把担架带回来。
山路危险,白日进城都要结伴而行,更何况是晚上。仅凭秦家父子三个着实让人放心不下,苗老太带着两个儿媳妇求到跟自家交好的人家里,请求他们帮帮忙。
大晚上的,纵然那些人不太想去,可是人命关天,倒也没几个人推辞,于是很快就聚拢到了秦家。
赵绣绣病的愈发迷糊了,秦老爷子不敢耽搁,让秦山和秦川抬着她走在中间,过来帮忙的人断后,他自己则带着大黄在前面探路。
这一夜,秦家的三个女人彻夜未眠,秦笑笑几个睡的也不安稳,害怕赵绣绣救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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