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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他似天上月,又如镜中花(1 / 2)


片刻之后,杜氏勉强笑了笑,她抬步走上前去,对着蓝泓和傅梓荷施了一礼。

“臣妇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长公主。”礼数周到,挑不出什么错处。

“平身吧。”蓝泓开口,他看了傅梓荷一眼,“既然皇后有话问你,你就上前回话吧。”

“是。”杜氏应了一声走上前来,低着头等着傅梓荷的问题,心里却左思右想,想不通为何会挑中了自己问话。

“薛夫人,你上前看一眼托盘中的那颗宝石,可是你们薛家之物?”傅梓荷对这种杜氏开口,又说。

“昨晚你不在场,本宫见玉儿小姐的吊坠少了一颗,好奇之下一问,才知道她的坠子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可巧听她说起,才知道这坠子是你送给她的及笄礼物,看玉儿小姐的神情,想必对这颗宝石很是宝贝呢。”

傅梓荷笑得很和善,还对着杜氏伸手指了指托盘里的那颗水滴形的红宝石,却绝口不提薛楚玉已经找到丢失了的坠子一事。

杜氏一愣,先是看了薛楚玉一眼,却见薛楚玉眼神微闪,眼底流露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杜氏皱了皱眉头,知道自家女儿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玉儿从小就心思重,而且及其要强,不仅苦修女孩子家的那些琴棋书画,连男子的骑射功夫也不曾落下,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她这做娘的只有暗地里心疼。

每当她偷偷抹眼泪的时候,自家老爷总是骂自己妇人心肠。

相府走到今天不容易,府里那么些小姐,老爷却独宠玉儿一个,她自然也是开心的,只可惜她一个妇道人家,玉儿平日里有什么事都瞒着自己。

这一次,一定也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没有人给她任何暗示,她究竟该如何回答皇后娘娘的问题啊!

“薛夫人,你怎么了?”傅梓荷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将杜氏吓了一跳。

“怎么?薛夫人送给亲生女儿的礼物都认不出了?”傅梓荷笑着说道,那笑意却让杜氏的心微颤了一下。

她就算再不参与自家老爷的那些事情,可是作为相府的当家夫人,她还是知道一些的,皇后娘娘向来就看薛家不顺眼,现在却对自己笑得如此和善,不知道是些什么心思。

杜氏这样想着,脚步便上前迈了一步,停在了石桌旁边。

她低头往托盘中看去,托盘中的那颗坠子,确实跟她送给玉儿的及笄礼物及其相像。

“皇后娘娘,不知臣妇可否拿起来瞧仔细些?”杜氏小心地对着傅梓荷开口。

“当然,薛夫人可一定得看仔细了,不然玉儿小姐恐怕会失望的。”傅梓荷的笑越发和善。

被自己的母亲拆了台子,自然会很失望。

然而,这“失望”二字听在杜氏的耳中,意思却刚好相反。

若是自己真的辨认不出来这颗珠子,玉儿一定会失望吧?

这样想着,杜氏伸手捏起那颗宝石,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掌心当中仔细辨认。

只看了一眼,她就认出这宝石确实是自己送给玉儿的礼物,那是她辗转托了娘家兄弟从川泽的幽冥海那边花高价买来的,极其珍贵。

放眼整个九渊,也就是皇室的公主能戴得起这种配饰了,她的女儿那么出色,自然值得最好的。

杜氏笑了笑,将宝石又放了回去。

抬头看了一眼傅梓荷,她笑着点点头:“回皇后娘娘的话,这颗宝石,确实是臣妇送给玉儿的坠子上的。”

“哦?”傅梓荷笑了,“薛夫人不会认错?”

杜氏也笑:“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妇亲手送出去的东西,又如此珍贵,自然不会认错。”

“好!”傅梓荷点点头,她对着杜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本宫的话问完了,薛夫人请回去吧,哦对了,别忘了将玉儿小姐的珠子收回去,本宫看这成色,可珍贵着呢,别说平头老百姓了,就连王公贵族,能得到如此稀罕的珠子,也实属不易呢。”

傅梓荷话中有话,明里暗里的都在说一个相府的小姐排场竟然比皇室的公主排场要大。

“是,臣妇告退!”杜氏身子微微一抖,颤抖着身子上前收了珠子,心知是这珠子惹了祸事了。

福了福身子之后,她转身下了高台,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的女儿对她投去了憎恨的一瞥。

杜氏心中一惊,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却见薛楚玉面上又恢复了正常。

“玉儿小姐,若是本宫没有记错,昨晚你的婢女,似乎说你的坠子丢在花园里了。”

傅梓荷对着薛楚玉开口,“本宫还记得,定远侯府的桃小姐落水之前,似乎说过有人碰了她一下,本宫记得,玉儿小姐……应该会武功的吧?”

傅梓荷此话一出,脑筋转得快的众人瞬间想明白了。

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说这个玉儿小姐用自己的坠子当做暗器,趁人不备击中了定远侯府的桃小姐。

坠子和桃小姐一起落了水,被发现之后又谎称自己的坠子丢失了,然后指使侍女又找来一个形状和颜色相似的珠子,借以逃避嫌疑。

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水池当中的水因为长公主的一句话而在一个晚上被放干,这个证据便重见了天日。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薛楚玉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了,就连她身边原本围着的一些千金小姐,也悄悄地往一旁挪了挪脚。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一旁还未走到薛楚玉跟前的杜氏,则更是面如死灰。

她竟然亲口指认了亲生女儿!

杜氏眼前一黑,脚底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薛相,薛小姐,你们二人对此有什么想要说的吗?”蓝泓的声音沉声响起,带着丝丝威严。

“皇上,皇后娘娘,小女楚玉的确跟着府里的护院学过两天功夫,可都是些三脚猫功夫,她哪里有那本事啊!”

薛嵩狠狠地瞪了一眼杜氏,上前一步在蓝泓面前跪了下来。

“皇上,臣女冤枉!”薛楚玉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挨着薛嵩的身子跪在了地上。

“昨晚臣女的确到过水榭回廊,可是臣女的耳坠究竟是如何丢的,臣女并不知晓,或许是……是臣女在为柳府的二位小姐劝架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了水里。”

她将“劝架”二字说得尤为重,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扯到了柳府内部的矛盾之上。

陶夭夭挑了挑眉梢,继续看戏。

“看来玉儿小姐也承认桌上这颗珠子是你丢失的那一颗了?”傅梓荷忽然开口。

薛楚玉硬着头皮点点头:“回皇后娘娘话,这珠子是母亲送的,臣女一直没舍得戴,这次来参加祭月节,才让侍女取出来戴上,虽然臣女认不出这珠子,但既然母亲说是,那就一定是了,昨晚是臣女眼拙,没有认出侍女拿来充数的那一颗。”

短短几句话,既将自己的责任撇了个干干净净,又迎合了杜氏彰显了自己的孝道,说得陶夭夭都忍不住想为她鼓个掌了。

只是可惜了她身边那个叫玲儿的侍女了。

“玉儿小姐的意思,你也是被蒙在鼓里了?是你那名侍女怕受责罚,所以随便找了一颗珠子来充数?”傅梓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些讽刺。

“回娘娘话,是的!”薛楚玉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好,这就应该算是薛相的家务事了,本宫就不多参与了。”傅梓荷凉凉地看了薛嵩一眼,好一招弃车保帅。

“皇上,皇后娘娘,微臣失察,竟然让家中出了如此恶奴,微臣这就让人将她找来,立即乱棍打死!”薛嵩眼中一寒,沉声开口,话音一转,他又:

“皇上,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切不可为了微臣的私事而耽误了规矩啊!”

“说得也是,既是家事,你就自己处理吧。”蓝泓站起身来,“时辰差不多了,没事的都散了吧,去收拾收拾,准备进山,对了,圆月教余孽一事,薛楚萧先不用负责了,交给夏远和长公主吧!”

一直低着头的薛楚萧脸色微微一变:“是,皇上!”

蓝泓摆了摆手,带着身后的一众人下了凉亭离开了,洛云锡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陶夭夭伸手搀扶着他,在经过跪在地上的薛嵩和薛楚玉身边的时候,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原来人命在那些上位者眼里,是这么的不值一提。

即便是没有犯任何错误,也有可能会被拿来顶罪,最后还落得个叛主的名声。

“怎么?薛家失宠,你很在意?”远离人群的地方,洛云锡撤回了胳膊。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们太草菅人命了,还有皇上,都不叫过那个侍女来对峙,就这么同意薛相的做法了。”陶夭夭的心情有些赌。

“你以为他从一个无名小卒到一国之相,手上还能有多干净吗?”洛云锡嗤笑了一声,又问:“那个薛楚萧,你确定了吗?”

“确定了。”陶夭夭点点头,没打算瞒着洛云锡,“他就是水里的那个人,虽然麝香的味道淡了些,我也能确定出来。”

“看来我并没冤枉他。”洛云锡扯了扯嘴角。

“原来那把刀是你让祁风放进水里的?”陶夭夭恍然大悟,她这个时候才想明白洛云锡和祁风打的那些个哑谜。

“可是……”陶夭夭皱了皱眉头又问:“薛楚萧说昨晚有刺客跟他交手,恰巧你又受了伤,他说的那个刺客,应该是你吧?那圆月弯刀又是怎么一回事?”

“哪里有什么圆月教余孽?不过是他贼喊捉贼的把戏罢了!”洛云锡冷了脸,“最好别让我抓到他跟圆月教有牵连的证据,不然的话……”

陶夭夭彻底愣了:“你是说,这都是薛楚萧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故意说有圆月教的人出没,只是为了查出昨晚的那人是谁?”

她一边说,一边后怕地拍了拍胸膛:“幸好长公主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要不然,刚才若是真的搜查,你肯定就露馅了!”

“我露馅,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洛云锡黑了黑脸,“我怎么听着你那么希望我露馅呢!”

他伸手摸了摸鼻下,又看一眼陶夭夭的手指甲,凉嗖嗖地撇下了一句话:“回去之后,立刻将手指甲给我剪得干干净净,不然的话,你的指头就别要了!”

陶夭夭对着洛云锡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大男人家家的,还这么记仇!”

……

凉亭之上,众人都已经走远,只剩了薛家的一家四口,薛嵩还如刚才那样跪在地上,并没有起身。

杜氏有些茫然地站在一旁,脸上有些怯意,不太敢上前。

“父亲,您先起来吧。”薛楚萧瞪了薛楚玉一眼,上前将薛嵩扶了起来。

薛嵩从地上站起了身,冷哼一声走到薛楚玉面前,狠狠地扬起了巴掌。

薛楚玉不服气地抬起头,不闪不避,那巴掌眼看就要扇在薛楚玉脸上,却被疾步赶来的杜氏一把抱住了。

“老爷,是妾身错了!妾身说错了话,连累了你和玉儿,你要打要罚,就罚我吧!”杜氏跪在地上,将薛楚玉紧紧地护在了怀中。

“你让开!今日我不打她,她下次还不知道得给我捅出多大篓子呢!”薛嵩瞪了薛楚萧一眼,“还不将你母亲拉开。”

“是,父亲。”薛楚萧弯下腰,用了几分力气将杜氏扶了起来,“母亲,父亲正在气头上,玉儿说几句软话就好了,他不会真打的。”

杜氏抹了一把眼泪:“是啊玉儿,你快跟你爹道个歉。”

薛楚玉看了杜氏一眼,自己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母亲,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就让我跟父亲道歉?女儿没错,女儿不道歉!”

“玉儿你——”杜氏一噎,玉儿说得对,她确实是到现在为止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玉儿身边最信任的丫头玲儿都能赔上一条命。

在她的心里,从来就是出嫁从夫,相夫教子,丈夫和子女就是她的天。

老爷不让她过问的事情,她从来不多一句嘴。

“父亲,您没有做成的事情,女儿替您做到了,如今定远侯府和柳家,您的这个两个眼中钉已经反目结了仇,您为何还要怪我?”

薛楚玉眼睛通红,眼底是委屈地泪花,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你做到了?你还好意思说你做到了?”薛嵩冷哼,“若不是我让你哥提前潜去了水里,让那柳如意死无对证,你做这些又有何用?

你忘了我时常教导你的话了吗?对待猎物的时候,要么不出手,但只要出手,便是一击必杀!你看看你大意之下落下的把柄,若不是将玲儿推出去,那柳映能善罢甘休吗!”

薛楚玉冷哼一声,眼底划过一丝冷漠:“不甘心又如何?柳如意死了又如何?她的命怎么能抵得上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玲儿的命!”

她回头看了一眼薛楚萧:“父亲倒还责怪起女儿来了,那哥哥呢?不同样也是有把柄落下了?

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柳如意,哥哥竟然还带着匕首,还有,那个扳指也是哥哥的吧?如此贴身的物件,哥哥也能弄丢!幸好皇上并没有让人取扳指来,不然的话,你那个圆月弯刀的理由怕是也搪塞不过去了!”

听到这里,薛嵩也是满脸凝重,他看了薛楚萧一眼:“你妹妹说得没错,你怎可如此大意,既便要带,你也得带一把没有任何标志的兵刃啊!”

“父亲,您听孩儿解释!”薛楚萧的脸红了红,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是有人嫁祸孩儿,那把匕首是我的不假,不过却不是我掉落在池中的那一把。”

薛楚萧的话,让薛嵩和薛楚玉都是一惊。

“嫁祸你?是谁?可有线索?”薛嵩沉声问道。

薛楚萧摇摇头:“当时在水下,洛世子身边那个下水救人的小书童发现了我,我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也灭了口。

没想到他水性不错,远远地游了开去,还有机会朝水榭上呼救,孩儿眼看就要得手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上头丢下来一个什么东西砸在了孩儿的手上,那把匕首便落了水。”

“后来那些侍卫逐渐游了过来,孩儿想,反正匕首上也没有任何标志,就算被人发现也证明不了什么,于是便潜上岸逃走了,路上还跟洛世子的那个侍卫交了手,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认出我。”

“这么看来,是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薛嵩沉吟道,“这人是谁?怎么能有这么大能耐?”

“还有,昨晚孩儿回去之后,在寿安宫遇上了一个刺客。”薛楚萧又说。

“刺客?”薛楚玉又一愣,“刺客一事,是真的?不是你拿来的假说辞?”

薛楚萧瞪了薛楚玉一眼:“刺客自然是真的,圆月弯刀从他身上抢来一事却是假的,我确实用圆月弯刀伤了他,只可惜时间紧急,皇上并没有听我的建议仔细追查,不然的话,咱们就能知道躲在幕后的是谁了。”

“你可住口吧!”薛嵩瞪了薛楚萧一眼,“谁让你将圆月弯刀拿出来的,你就不怕有人顺藤摸瓜找到为父身上?”

薛楚萧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怎么可能?除非那人有通天的本事!”

“行了!你们兄妹俩的这性子,若是换上一换就好了!”薛嵩叹了一口气看向薛楚玉:“只可惜玉儿不是男儿身,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他咽进了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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