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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生气(1 / 2)


周局穿着拖鞋,他的胖儿子?在地上打滚,唾沫星子?时不时溅到他脚上。

官场就?像后宫,他犯错失宠,被捉奸在床,事情是他的上头给他摆平,但?是他也给打入冷宫。

他于是看谁都不爽,直到听说段老板怀孕。

周小东的残缺让他遗憾。

他反复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和那个女人做没有戴套,但?是仔细想想这些事好像不是他来操心,段老板在这种事上往往面面俱到,他困扰地抓起头发,打算先把人捞出来,生下来再看是不是自?己的种。

如果是,他不会亏待给他周家留后的女人。段老板也比王霞聪明漂亮,他早就?想换,奈何没有缘由。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愈发感觉身?体发虚,咳嗽两声,觉得该适可而?止,段老板那种妖精索求无度,他的身?体有一点吃不消。

他翻着电话簿找关系捞人,那不是他的地盘,围绕着市区有十来个县,他渺小得说不上话,事情暂时搁置,但?也打听到了不会为难她,拘留够了就?放出来,这事不大?。

就?是该死的记者见到这些新闻就?像苍蝇闻见肉味似的往上扑,该死的舆论,该死的民意,如果都在县城,他早就?像对付北京来的吕记者他们一样给三分颜色再扔出去了。

到底是谁举报,他不确定是不是秘书。或许是某个别?的县的人,或许是某个记恨他的下属,但?是当时在场,嫌疑最大?的就?是秘书,她不在场,她有动机。这件事闹得满城充满段老板的艳-照,而?自?己当然安然无恙,一点小小的惩戒,符合秘书的动机。

他没有挑明问,让她滚回家去。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王霞乖顺,周小东仍旧傻呵呵,刘老太?太?听说他的事也并未说什么,他逐渐感到无趣,找司机去厂区接千红来和小东玩。

司机说,那个女孩去市里了。

“她去市里干什么?”

“好像说她弟弟在市里学厨,和她弟弟去过年。”

“哦……她还有个弟弟。”

关于娶儿媳妇的事情,他全?权交给周晓东,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管事太?少了。摊开?手掌,周小东嗷嗷嗷着扮大?猩猩从他身?边走过,他起来拍他一巴掌,把号啕大?哭的傻子?扔在身?后,回到书房。

千红进市里,没有阿棉,这次独身?一人。她不是来看钱千里,钱千里进市里没和她告别?,她耿耿于怀,以及不知地址,无处可寻。

找到那家旅馆,旅馆老板告诉她派出所?的位置,她去派出所?找民警,询问照片上这个女人关在哪里,如何看望。她没有经验,对方?以为她是什么闹事的或是惹麻烦的记者,直接轰了出来。

她回到旅馆,听人说要拘留个十来天,她算算日期,还剩一半,于是住在那里等。

旅馆里有个会唱小黄歌的艺人每天坐在楼下唱歌,今天打快板,明天敲大?鼓,好像屋子?里装了十八件乐器,即弹即唱。

他把段老板这件事编成歌,坐在门口,今天祭出木吉他,抱在怀里,如果不是头发太?油身?上太?脏,也像个文艺青年。

十年前,我搞了个女孩,花了三块二毛一,

十年后,她三十岁,价格涨到七千七

她在城市的画报上,显出一对大?xx呀

她的男人是县里的人,我看他有五十几,他的xx呀

就?像只老鼠,和我不能比

人家有钱,扫黄抓起,第二天就?回家去

剩下的那个女人呀,还在公安局

他每天唱歌,没有听众,面前的破碗里零碎三个硬币,他打算去闹市闯一闯。

这天,新搬来住的谁都不理的女孩掀翻了他的碗,把他的头拧在墙上:“不许唱这个歌了。”

“好的好的。”

第二天他在闹市把这首歌唱开?,后面加了两句:

一个大?胸妹听见这首歌,对我发脾气,

好像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她的亲戚。

知道的人都懂这首歌前半部分唱的是什么,后两句,只有人群中的钱千里知道。

等人群散去,他追在唱黄歌的人身?后:“你?说的那个……那个大?胸妹,你?认识么?”

“咋,也是你?亲戚?”

“是你?爹。”钱千里把人拖进巷子?,把人打了一顿。

一连两天挨打,但?是这个小青年莫名?有点儿文人的穷酸气质,越不让唱越想唱,旋律随着大?鼓唢呐换了一套下来,他改进旋律,立誓把这首歌打造成他的成名?曲。

钱千里从小青年嘴里撬出千红居住的地方?,他提了酒店客人不要的整块奶油蛋糕和一兜子?香酥鸡上门拜访,他姐在房间里,窗台上摆了一溜毛线娃娃。

千红靠在窗边低头走针,十指翻飞。

这几天她看见市里有人卖这种娃娃的,买了一个研究一晚上,第二天对着织了一窗台。

它们在窗台上站着,并排,彩线缀连的五官各有不同。千里逐渐认出,那是一排熟人站在念旧的窗台上,孙小婷,阿棉,父母,他自?己,千红本?人,安安静静地陪伴在窗台上。

他认出千红手里的是段老板,她给它黑色的衣裳。黑色毛线比想象耐脏,千红织好再拆,缝起再拆,循环往复,毛线被搓得失去弹性。

千红终于放下面目模糊的段老板,抬起头:“你?来了。”

好像并不意外。

他严重怀疑他姐的精神状态,此时此刻,他只好放下东西,像个闯入的外来者一样局促不安:“姐,我这会儿在大?饭店当学徒……也挺好的。”

“挺好的。”千红轻声附和。

千里拧起眉头,千红抓起那个代表钱千里的娃娃放在他手心:“好看么?”

“好看。”

“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

沉默良久,他终于说:“我知道段老板的事。”

“你?们不认识她,也没有见过她,没和她说过话,更不了解她。你?们只是看见几张照片——”

这个“你?们”并不特?指钱千里,他知道他姐的意思。

他辛苦地主动寻找到她,但?她只是想起另一个女人。

他姐姐并不关心他,她看起来像不小心掉在田亩外的麦子?,独自?舒展筋骨生长,沉浸在自?己的风中。

“那我走了。”

“再见。”

他姐终于抬起头,目送他在门缝外消失,她支起窗户凝望少年离开?。

段老板听见有人在哼歌,她抬起头,计算时间,以她对周局的了解,这时候还没有捞她,应该是手伸不到这里来了。她曾对千红说自?己是她的后台,而?周局是她的后台,周局的后台又有后台,一层层包庇下来。当周局的手伸到千红这里,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把手伸到周局的□□上。

当周局的□□岌岌可危,她自?己的就?足够安稳。当周局的手确定伸不到这边一个小姐身?上时,她需要想办法把千红送进市里,这样,她就?确认千红永远安全?。

在那之前,市里也是不安全?的。

她打电话举报自?己,像炸弹引爆自?身?,轰一声,给全?城炸了个俗艳的烟火。

她自?己无法亲眼目睹,但?她想象得出。方?健的到来唤起她刻意藏起的羞耻,转瞬她抛之脑后。她真感激方?健亲自?来拍她,在拍她时,她抱着自?己,重新收回自?己的爱情。

羞耻无用,自?尊早已被踩在脚底,也有几个同行进来,看见她,说她是个狠人,给老头灌六片药。

“其实是八片——他不行了。”她在背后嘲弄周局,掩盖自?己的羞耻。

她们是同行,没有人看不起她,因为知道谁也说不准会有这么一天。

“别?说话了!”女警蔑视她们,斥责这群人把这里变成鸡窝。

她一走,一群女人咯咯笑?,像班主任前脚刚走,后脚全?班爆发出热烈的吵闹声。

也不算难熬。

难熬的日子?在后头呢!大?家都这样觉得。

你?呢,段老板你?呢,你?离开?这里,那个男人会娶你?吗?你?会把孩子?做掉吗?

她抚着小腹露出母亲一样的笑?容不再回答。她不会有孩子?,她只是在抚摸自?己,逐渐把手挪上,压紧两肋,五脏六腑都在疼,不知道是胃还是哪里,一把利刃从喉头穿入,搅动内脏血肉模糊,就?是这种疼。

或许是太?过紧张,她睡着后不再疼了。

疼痛时歇时停,伴随她被拘的这段日子?度过,最终疼痛确定是胃发出的抗议,它再也受不了极不规律的作息和各类诡异的食物,于是她反复呕吐,大?家都说她是孕吐。正好,懒得解释,最终她面目浮肿神情憔悴地走出这道门,阳光把她晒得直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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