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葛明峰拎了一箱啤酒来到贺陵房间,还带了一大包外卖,各种烧烤串串大腰子。
贺陵问他:“没吃晚饭?”
葛明峰说:“不关乎吃没吃晚饭,就是不爽。”
“怎么又不爽了,高?帅帅还没解开心结?”
“他的事我已经不想管了,大老爷们玻璃心,三次五次好?说,一直这?样?谁受得了。白天?余尔和叶晓柔又打?了一架,就因为一个男的,气死我了。”
“什?么男的?”
“余尔新结识的朋友,开车救我们逃离养狗场的那个。”
葛明峰絮絮叨叨,说刚处理完这?事,萧张又跑来要求他晚上别再打?呼噜,吵得他睡不着觉。他一气之?下自掏腰包给萧张换了新的屏蔽仪,这?个月奖金就透支进去了。
贺陵笑了:“谁让你把人家?挖进来当?‘实习生’,你自找的。”
葛明峰长叹:“可不就是自找的。一个恋爱脑,一个暴躁狂,一个玻璃心,一个碎钱机。你和十六先生算是正常的,结果你俩搞基。”
“喂喂,说我可以,别说十六。”
“一说他你就急,捂得也太紧了,别把犊子给捂坏咯。”
“你才犊子!”贺陵往他嘴里塞了一串烤大蒜,“好?好?净净嘴吧,你根本?不了解十六,也不了解我。”
葛明峰沉吟片刻:“是不大了解,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他比你厉害,他护你还差不多?。”
“他怎么没护我,他在芷阳湖那边就是因为护着我才受伤的。”贺陵想起当?时场景,至今还心有余悸,嘴里的羊肉越嚼越像没了味儿的口香糖。
两人就这?么不走心地闲侃着,放下酒瓶,涩喉的苦味却久久不肯散。
贺陵怀疑自己中了邪,中了降头,哪怕只是稍微想一想,也觉得苟且偷生两千年是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
但想想封十六,又觉得,要是为了那样?一个人似乎也说得过去。
他回忆当?时,看着封十六被那条龙越缠越紧,脸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他还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记得封十六在见到那个长得像子婴的人时,煞白如纸的脸色,弯腰呕出的几口黑血……
一点一滴,都在为当?年骊山脚下要为子婴舍身入棺的决心印证,印证那个仅仅十六岁的少年人是多?么无怨无悔。
封十六不是这?时代的人,知道?实情的都会下意识把他当?成不会疼也不会死的活尸,但在贺陵这?儿,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他表面上二五八万的,好?像多?么特立独行谁都不需要,其实心里头最是无依无靠。
他心事重,夜里睡不着才会去自己房间待着,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待着。
他不喜欢自己和张轶晨走得近,因为张轶晨具有危险性,要是哪天?突然?发难把自己脑袋给切了,他在这?世界上就连最后的依靠都没了。
——这?是贺陵能想到的全部。
今天?喝的大概不是酒,是毒药,烧穿了贺陵的心。
葛明峰见他越喝越凝重,“叮”地碰了一下酒瓶颈,说:“算了,别往糟心事上想,不然?这?酒也喝不下去。”
贺陵嗯了一声,一口气解决了剩下半瓶。
葛明峰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兜兜转转几个索然?无味的话题之?后还是绕了回去,目光不经意飘远:“其实我挺羡慕他,你对?他真好?。”
贺陵摇头:“你和他又不一样?,不需要这?样?的好?。”
葛明峰笑了笑,欲言又止。他的确不需要这?样?的好?,但要是能有这?样?的好?,他一定接得牢牢的,一丝一毫都不漏了。
他从很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背负着什?么,也知道?旁人轻轻松松就能获得的健康长寿对?他来说只是妄想。但为了传承使命,即使怕得一批还是得装出大义凛然?的模样?,拍着胸脯向祖先承诺自己能做到。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似乎也和封十六没大区别。
贺陵见他黯然?就拍了拍他的肩,说:“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幸运的,既然?现在还活着,就得好?好?活不是么。”
葛明峰白了他一眼,酸溜溜地说:“是啊,不像人见人爱的封十六,长得帅就算了,还特么身世浮沉、命途坎坷,可不招人疼么。”
贺陵咯咯直笑:“吃醋?那你想像身边的人都是陌生人,自己与这?世界没有任何联系,就算哪天?突然?死在了出租屋里,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等警察来抬走尸体,匆匆推进了火化炉里,从此以后也就再没有人知道?你存在过了,会好?受点吗?”
“贺陵啊……”葛明峰叹了口气,只觉得贺陵说的是他自己。
贺陵笑了一声:“年纪轻轻少叹气,瞧你那些褶子,腿稍微短一点的都跨不过去。”
“就你腿长,你跨一个我看看?你指定扯着蛋!”葛明峰瞥了他几眼,嘴唇几番翕动,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你当?年从血泊中醒来,发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时,是不是这?种感受?”
贺陵嗤嗤发笑:“我才不是,我顶多?怀疑自己泡了个红酒浴,顺便给脑子做了个spa!”
“去你的吧,你那是做了个干洗。再喝一瓶!”葛明峰不依不饶的,还给他递了一串羊腰子,“来,以形补形,祝你早日?翻身,做上面那个。”
“……我谢谢您呢,也祝您青春永驻,寿比天?齐。”
“呸,我看你是咒我变成老不死!”
“哈哈哈哈!”
两人笑笑闹闹,酒过半巡时贺陵想起一事:“说起来,他们几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就来院里上班的?上回听余尔说要不是到这?儿来了,她还在大学校园里当?那个心理辅导专员,应该也没多?久吧。”
“没多?久,才半年多?,不瞒你说,像他们这?样?的异能儿到处都是,我把他们几个弄来也就是想研究研究。”
“研究什?么?”
“异能出现的规律呗。我祖上研究过一轮,得出结论说每十年会有一次异能爆发,在爆发期会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频现异能人群,但过了这?一年又会风平浪静。祖上一直没弄清楚原因,所以我想接着研究,把他们几个留在身边方便观察。”
“十年?”贺陵放下酒瓶,“你怎么之?前?不跟我说?”
“这?很重要吗?告诉你你能给我答案吗?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贺陵略一停顿,觉得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之?前?还是不要多?说为好?,便又拿起了酒瓶,“算了,一切都留在明天?吧。明天?或许是个好?日?子。”
葛明峰于?是把剩下的酒瓶全起开了:“这?就对?了,我先把糟心事放下,你也先把封十六放下,酒管够,今夜不醉不归!”
两人一直喝到十二点多?,一箱啤酒全空了,葛明峰口气不小酒量却不大,拢共也就喝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全是讹贺陵喝的。
旁边玩猫的张轶晨陪着熬到十一点时就困得不行,撇下自己的小床,钻进贺陵的被窝睡去了。可到了半夜他又被冻醒了,睁眼一看身上的小被子掉在了地上,而屋里有一团白蒙蒙的雾气正把葛秃往门外运。
他见怪不怪,蒙了被子打?算继续睡,然?而还没躺到底,那团雾气就来到了他身边,化成人形,把他的小被子和猫都弄到了小床上。
封惊客说:“去那边睡。”
张轶晨刚要撒泼,就听他补充道?:“我不是贺陵,对?你没耐心,要想让猫活着就乖乖听话。”于?是张轶晨扁着嘴,不情不愿地挪上了小床。
大床空了出来,封惊客极其小心地把贺陵抱了上去,结果还是把他弄醒了。贺陵醉眼迷离地瞧着他,说:“十六,我想要嘘嘘。”
封惊客转头问张轶晨:“嘘嘘为何物?”
张轶晨:“嘘嘘!嘘——嘘——”
封惊客:“???”
张轶晨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打?算脱裤子。封惊客当?即了然?,斥白雾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揽住贺陵肩膀,带他去卫生间。
贺陵进了卫生间,倚靠在封惊客肩头:“咦?拉链呢?”
封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