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温度极低,睡觉的那几人也察觉到冷了,睡得不踏实。贺陵镇定了少许,身上却仍然簌簌发抖,激愤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
他看着葛明峰那条断掉的手臂,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可怎么是好,姓葛的虽然满嘴跑火车,做事讨人嫌,存在的意义不大……但也不是坏人,好端端睡个会议觉,醒来之后胳膊缺了一根,可该怎么跟他解释?
要不然自己切一根下来赔给他?
还是算了吧。
这时只见封惊客手腕一转,室内白雾尽数散了,地上摔碎的冰块也消失不见,而刚刚掉了一条手臂的葛院长……不好好的么!
“你!”贺陵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气得语无伦次,“你、你!你这人是什么德行!一把年纪了,你为老不尊!”
封惊客清浅一笑,本该风月无边,只可惜那笑容没能牵动小胖子脸上的肥肉,看起来只是嘴唇抽搐了一下。他道:“障眼法罢了,世人皆为眼前虚妄迷惑,奔波半生也不知为何。”
贺陵:“好端端的魔头说什么佛言佛语。”
封惊客:“那便不说了。你既答应了我就不可反悔,否则后果自负。”
贺陵:“知道了!”
贺陵心情复杂。
他这人,前二十年的经历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谜,不记得受过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教育,要做出尔反尔的事那是易如反掌。
令他心情复杂的是,刚才被这祖宗拿葛秃子当筹码抽了一鞭子,转眼又被塞了一甜枣,居然有点斯德哥尔摩了。
贺陵挺烦自己这种病态的心理,不如直来直往,遇到队友救队友,遇到反派打反派,就是那种明明是反派却又不怎么坏的叫人不好对付。
贺陵环视一周,斟酌着问道:“你确定要住在这地方吗?其实还有别的选择,我可以给你分析分析。”
封惊客不解:“这里有何不妥?”
“没什么不妥,你要住就住。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住在这儿的人除了这几个以外都是些可怜人,你别随便欺负。还有,前面几栋楼里的住户都是这儿,”贺陵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脑神经出现了故障的人,你尽量少露面,别引发冲突。”
封惊客仍然不解:“脑神经是何物?”
贺陵凶凶地:“就是脑子!简单地说,有人喜欢整天发呆,有人有暴力倾向或者自杀倾向,但他们普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古代就没有精神病么?行为反常的人没有么?”
封惊客隐约明白了:“病人,医馆?”
贺陵点头:“嗯,差不多吧,总之你别往前边去就是了。”
封惊客又是温和一笑:“好,记下了。”
贺陵抬眸看他,看不出什么玩意儿来,就是高帅帅的皮囊。但听他说话还真是挺有气质的,能为秦始皇陪葬么,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糙生糙养的儿子。
可惜了,熊孩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但再熊再淘也没谁舍得拿来给皇帝陪葬的,这位怎么就这么点儿背。
贺陵起了好奇心:“祖宗,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为什么被人扔棺材里当陪葬品了?”
封惊客说:“不记得了。”
贺陵心想这还真有缘分,傻的遇上了痴的,叹道:“那可惜了,要是碰着了仇人也不知道报仇。”
封惊客将目光移到他脸上:“昨夜你也杀了我一次,我岂非要再杀你一次才算扯平?”
贺陵讪讪:“别逗了,凭我还杀不死你。我姑且先不把你当成十恶不赦的人,可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事吧。”
封惊客微微垂了眼眸,答道:“我要找出开棺之人。”
几日之前,封惊客还是地下长眠的活尸,有人通过特殊途径进入墓葬中,搅扰了他的安宁。其中又有能人异士懂得咒术,破除了棺盖上的封印符咒,起开了八十一根封噩钉。
甫一接触到棺外空气,封惊客立时醒了过来。他身上的能量不受控制地爆了一阵,等混乱平息之后,意识真正恢复了清明,那伙开棺人却已经逃了。
封惊客只讲述了大致经过,许多细节不愿赘述,但贺陵却知道事情不简单。
且不讨论那伙人是怎么撬开封噩钉的,他们开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那些陪葬品没有被捡走,不是为财,只专注于开棺,有的放矢,纪律严明……
人家那单位似乎比他选的这个正规得多。
贺陵的思绪转了个弯又转了回来,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们是从哪里进入墓葬的?
葛秃子说了,地道中的石板能认得他那一脉的血统,总不至于是他自家人领路吧。假设那伙人不是从地道进入的,那必定是从陵墓入口或者盗洞进入的,从入口到墓室就没有防盗机关?而墓葬恰巧压在景区下面,若真开了盗洞不可能不被发现,这个可能基本就被排除了,最大的可能是他们疏通了关系,直接从景区进入的。
先且不管这些,贺陵想找出这伙人的愿望不比秦朝祖宗微弱,他想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底是怎么来的,想找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关键点背后暗中纠缠的联系。
封惊客看了眼外面的日光,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处理些琐事,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贺陵点头,已经琢磨好了用什么说辞把他招揽进来,刚想征求意见,就看见高帅帅浑身抖了几抖,挨了电打似的。
他朝对方挥挥手:“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