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寝宫后,太皇太后并没有急着休息,同时也示意圣人暂留片刻,将宫人们屏退过半,只留下心腹几人,这才指着李潼抬手叹息道:“你呀,每临大事全能不失定计,怎么偏偏在这些俗情小事上失于把持?白龙鱼服,匿居坊野,若真发生什么意外,将家国安危置于何地?”
李潼当然也明白这事情他做的有些不妥,因此只是垂首听训,等到太皇太后讲完后,他才叹息一声并开口道:“或是冲幼以来便满腹大虑,时至今日,家国诸事俱系一身,欢愉不敢尽兴,酣睡不误晨光,大权任使虽也乐趣满满,但偶尔闲时,还是不免要稍作纵性。连累祖母为我担忧,确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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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皇帝承认自己的错误,武则天神情才略有好转,默然片刻后又叹道:“同你言及这些,也不是存意责怪。无论在微还是在显,你都常能不失把持,虽然情欲诸事最能让人迷失方寸,但于你也并不是什么难题。
只要皇后不言,旁人也没有置喙的余地。还是要切记不要把这份包容当作理所当然,夫妻间对人对事长作沟通,不要留下间隙供人使计。如今家人们俱仰你生活,不敢违触你的意愿。
情义之内也满是利害的取舍,能有一个不计荣辱的知心之人于人间长望长守,并不是一件坏事。可若这一份私情也纳入了利害之内,也难免乱情丛生”
李潼听完这话便点头道:“祖母良言,我一定铭记在怀,绝不有悖。”
武则天能说出这番话来,与她自己也是颇为难堪,毕竟这也是她人生履历的经验之谈,在少辈面前还是有些羞于启齿的。但被她逐出宫的上官婉儿处境又与她旧年越来越相像,也就不免警惕有加,忍不住要说上几句。
“那女子如今如何了?有没有怨我害她良缘与富贵?”
顿了一顿后,武则天又开口问道。
李潼闻言后便笑语答道:“这又怎么会?她能成人c成家,全在祖母的关照之内,虽然偶也怀念故事,但如今更逢新生,还是更安心当下的生活。”
“知足是好,虽然别来我也常有想念,但既然已经天各一方,也就无谓再纠缠故事之内c不能自拔。转日笔抄一份佛经,你择人送去,愿她母子安康长年,灾病无扰。”
武则天又叹息一声,然后说道。
“祖母有这样的心愿,已经足慰故人了,实在不必再劳力费神。”
听到皇帝这么说,武则天摆摆手笑语道:“是我一份心意,也是补偿对那不能相见的孩儿一份亏欠。天家种裔,却要安作庶人,长成之后若是忿怀难免,便来责怪我这个作恶的曾祖母,并非父母不爱c世道刁难。”
李潼闻言后又是暗叹一声,继而便点点头,不再劝阻。
说完上官婉儿母子一事后,武则天又开口道:“你这个姑母啊,确实不够安分,搞怪成性。若实在相处为难,不妨送其离京,置于别州安顿。事到如今,我也难再为后辈筹谋长计,只要她们能长年颐养,也就没有什么遗憾可说。”
听到他奶奶讲起太平公主的事情,李潼也忍不住眉头一皱。老实说,他姑姑将隆庆坊事私下里告诉他奶奶,这行为真的让李潼感到很不爽。
天家伦情最是复杂,他姑姑这么做可绝不只是坊里长舌妇人乱言是非那么简单,当中还有着很深刻的图谋,是想搞得李潼家宅不安,从而在当中获取操情弄事的机会。
如果李潼所料不差,他姑姑应该是想运作活动c将上官婉儿母子送回宫中,从而搞出一个他奶奶上位的故事,通过影响后宫的格局,继而掌握到更多话语权,满足她那颗蠢蠢欲动的权欲之心。
但且不说李潼会不会任由他姑姑胡闹,单单太平公主想通过太皇太后达成这一意图,就足以说明其人的政治觉悟真的是一个负数,想法太多,但实在技术不巧。
这一点通过他奶奶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祖孙俩谈话一番,武则天根本就没有提及上官婉儿母子回宫的可能性,甚至都不打算在任何的公私场合里重逢故人。可见武则天是绝不希望上官婉儿母子入宫,起码在有生之年,她一定会竭力阻止此事发生,并努力维护皇后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