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眼波中有悲呛蕴漾,月余的担忧与难以成眠中,雍容的气质未变,只是消瘦了身姿。
回首看了眼躺在龙床上的男子,那个与自己做了三十多年夫妻的人。
她细纹漫生的嘴角含了一抹薄薄的凄然,“朝堂上的人,才是全天下最冷血无情的人。悖主么,明日他们便又有了新主了,旧主又算什么!”
静女官担忧道:“娘娘,易王殿下身死,如今诏书成了废纸,大臣们闹着推选新君,可若是那位上了位,娘娘哪怕是东宫太后,以后的处境怕是……”
那位是谁,静女官没有说出口,但主仆二人都心知肚明。
卸了往日华贵的装扮,皇后的发髻上只簪了几朵杏色的绢花,简素而庄重,“本宫有什么可怕的,不过一条命,倒不信他敢拿本宫如何!”
皇后温厚的神色宛若窗台下供着的甜白釉香炉里缓缓腾升起的青烟,温润和婉,能够安定人心,“想凭一张嘴夺位,哪那么容易。且由着他们,今夜有的可闹了。本宫就不信,那些人真能无动于衷,由着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陛下只剩了一口气在,遗诏上的人也已身死,接下来自然是以皇后的诏命为尊,所以,有人要逼迫皇后了!
静女官眉心一跳,眼神落在殿外全副武装的禁军身上,圆眼微睁,低哑道:“娘娘的意思是有人要逼宫!那么,禁军岂不是……”
皇后扬了扬下巴,“等着吧!”
细白的手伸出了窗外,似要捞一把那红墙上的血色,看看那汹涌的血流是冷的还是温热的,那晃荡的血流之色落在她半边掌心,微凉中似有刺骨的寒意。
而另一半的掌心落在宫灯射出的微冷的白光里,和光飞扬的尘埃便似粒粒雪花,伴着宫中生生悲切的哭喊声,无声无息的入骨啃噬,与那血流的温度是一样的。
一样的冷。
“外头乱成一团,多少府邸遭了秧,魏太傅和陶阁老那处递了消息出去到现在也没能进宫,怕也是凶多吉少了,现在是商议如何平定暴乱的时候,外头不定,内里咱们再争执不下,岂不是叫百姓们瞧了笑话!”
“易王死于匪患,陛下的立储诏书便是无用了,另立储君有什么不对?怎么就成了老臣私心谋夺了?今夜皇后娘娘急诏了你我进宫,难道是为了来吃茶的么!”
“外头都说了是匪患作乱,自然有巡防营和京畿衙门去解决,难不成还让咱们亲自去镇压不成!内宫里的事情自有内务府去解决,进了宫的皇子也会张罗。”
“如今便是要先推举新君,万一、万一陛下、到时候当着百官的面宣布,这才能稳定人心。若是到时候诏书一念,叫百官一听太子竟已身死,岂不是要惹来内外忧乱!”
“匪患!若是寻常匪患敢在京城里拿明火炸大员、皇族的府邸么!怕不是有些人乘机闹事,好给自己铲除异己吧!陛下还在里头躺着,还没死呢!要立谁为储君陛下自有定夺,用得着你我来多事么!”
几个积年老臣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慎亲王嫌恶的斜了那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一眼,盘腿坐在殿前的砖石上,微凉的夜里他的鼻下不停有白气喷出。
最终忍无可忍的喝道:“你们吵个屁,怎么的,你们说推举谁就是谁了,还有没有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皇帝殡天,李卿也死了,谁当新皇帝自然是以皇后娘娘的诏命为尊,你当你们家里选个家主啊,你们想怎么选就怎么选,还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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