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字!
“等!”
夏日的天光漫长,孩子们下了学,灼华陪着他们一同做了功课,一同在葡萄架下读了书。
时光匆匆,再过两个月,孩子们就四岁了。
曾以为自己这一生大约是不会有孩子了,却不想经历万难终是有了他们。
看着孩子们笑啊闹啊,灼华觉得无比安心。
前世不曾有的夫妻情深、母子亲和,今世都有了。
天光渐暗,看他们在玩的满身是汗,一手牵着一手抱着,带着孩子们去洗澡。
那是他们最欢喜的时候。
再是懂事的孩子也都秉着爱玩的天性,扑腾着水花,溅起点点清亮透明的水珠,烛火的微红里,恰似一颗颗饱满透亮的石榴籽。
水珠落得满头满脑,两个孩子笑的天真纯然,那样的笑声,可以湮灭所有的灰败气息,带来无尽的美好希望。
给孩子们洗完了澡,灼华身上也已经一身水渍。
哄了他们睡下,鹤云居又是一片静谧。
耳边一静,忽觉得有说不出的乏累,心神飘忽于半空,无处着落,一时间也是无心收拾自己。
夕阳的余晖沉坠在西边的天河里,火烧似的,云卷云舒着凝了一片,似一只浴火的凤凰拖曳着旖旎凤羽,曳满了长空。
灼华静静的伏在后窗看着一轮夕阳凄艳,带着暗橘色的光晕,一点点沉落地面,那片霞色渐变成了深紫红的色泽。
风晃动了一抹影影绰绰的树阴在庭院的青砖地面上,似一副浓墨画卷,晚霞金红光泽披洒在空气中,为那副画卷拢了一层朦胧而厚重的光晕。
丫头们进进出出的收拾着屋子,带过一丝又一缕的风,烛火微微晃了一下,映着枕屏前盛开的茉莉,那影儿瞧着,便似娇柔的花儿在摇曳,漪色无边。
“故人不可见,汉水日东流。借问襄阳老,江山空蔡州……”
彼时初一的夜空,一弯芽儿似的新月悬在当空,月华微微,却依旧晕得周围一片无暇,星子也格外明亮。
徐悦下了衙回来,淋了一身月华,朗朗挺拔,有着青松的孤洁姿态。
进了屋,没瞧见妻子,转身要去小书房寻她,却隔着半透明的枕屏看到妻子正伏于后窗仰头望月,她容颜的剔透,在淡淡月华下宛如无暇的美玉。
她的侧影真的很美,五官曲折出若远眺的山峦,修长细嫩的颈项在仰望着的角度下有着柔美而脆弱的弧度,绽放到极致的茉莉的映衬下,显得优柔单薄。
而单薄的身影又称的她细细低婉的呢喃自语如初春的湖水,轻灵的微凉。连身上那件下午新换的浅浅柳色的衣衫也显得几分烟波浩渺的湿润。
徐悦看了便晓得她在想岑华和岑连了。
那两个人,随他出征,却没能一同回来。
她是个重情义的人,一旦归了她的羽翼,便是要真心关怀的,二人一去数年杳无音讯,她不说,可徐悦知道她的心底从未有一时放下过。
怕是今日温胥一提,也断了她深藏在心底的一丝期盼。
轻叹一声,徐悦绕去了枕屏之后,在她身侧坐下,轻轻拨开垂在肩膀的青丝,抚了抚她的脸颊,“在想她们两个么?”
灼华回头,微凉的素手覆着他的温暖的大手,脸颊在他的掌心微微磨蹭,一倾身躺在了他的怀里,“回不来了,是不是?”
彼时夜色彻底覆上,廊下的烛火在琉璃灯盏里轻轻的摇曳,映出烟尘飞扬游离,哪怕一丝轻轻的风,便吹得它们身不由己的当空乱舞。
生死无常,亦不过如此。
念头流转于心间,平生浮梦里勾起零星而杂乱的思绪,爱恨嗔痴、生老死别,闷住了心肺。
有烟尘入了眸,细微的该是没有感觉的,却生生磨棱了她的眸,渐渐湿润,漫成一片模糊的水意。
一眨眼便是一缕水痕氤氲在了发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