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淡淡一笑,新月逢乌云微拢的乌碧碧的清冷浅淡,“如今掌着鸿胪寺,下月里陛下万圣节属国朝贡贺寿,琐碎的事不少,还不够殿下忙活的么?”
李彧的眸中蕴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深深的看着她,道:“再忙也不过接待几个属国封君。”
“殿下这话便是无趣了。”灼华侧身看着春风吹皱了池水,风中带了池水烟波浩渺的湿润,“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说便是,拐弯抹角的便没意思了。”
李彧默了默,眸底沉了沉,让人瞧不清底色,望着湖面须臾方沉声道:“李怀被遣封地,李锐损了根基,为何陛下依旧不肯立我为太子?甚至,当庭脊杖了推举我的老臣?”
为什么?
其实灼华也在想这个问题,照理按照前世的进程,皇帝这时候即便没有立他为太子,也会暗示朝臣去辅佐他了。
莫不是,皇帝也察觉了他与白凤仪的事情?
灼华的指慢慢顺着眼角挑了一抹趣味,那可就有意思了。
浅眸中有幽光流转,她道:“陛下正当盛年,身体康健,必然是不喜旁人催着他立太子的。更何况,你们相争相斗,也不是陛下给你们的考题,倒也没有说你争的赢了,他就必需要立你当太子的说法。”
李彧蹭的站了起来,有些烦躁的踱了几步,宽大的袍袖挥了个乌沉沉的影儿,“若是陛下属意与我,至少会有个暗示。若不是……是,陛下还在壮年,他还会有皇子,那几个还未成年的弟弟也很快会长大,我斗倒了李怀李彧,难道还要再花那么多年的时间去与旁人继续斗么!”
灼华随手一搁杯盖,嗤笑道:“你待如何?逼着皇帝立你不成?他现在不立,你便等着,好好当你的差事。这么多年都等了,怎么如今便等不得了?你这样的情绪只要敢露出去,别说太子,亲王你也别想当了!沈家也要被你连累!”
杯盖与杯身的碰撞,响了一声刺耳,李彧眉心一跳,用力抿着唇,咽下了心头的愤然与惶然。
案边的杨柳嫩生茂密,随风摇摆着恍惚起阴影投在了亭子里,落了一片濛濛匝匝的阴沉,灼华心思流转片刻,便道:“你以为你赢,可李怀也未必输。好好睁着眼瞧着,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竹影婆娑之声,带着几分清泠的香气,本该是安抚人心的,落在李彧的心头却是一阵识破惊天的轰鸣,“李怀?”
锦鲤游曳,水面漾着涟漪,有着阵阵碎碎如星子的光芒映在她的眸中,仿佛伸手伸手可摘,灼华漫不经心道:“当年他是手里没人了,又因着老道士那箴言才被遣去的封地,可如今那皇孙却是已经死了的,而李锐身后的人,已经有很大一部分透了他的麾下。”
李彧的脸色陡然大变,“我还以为是你拿捏了燕清的把柄,他才反的口。竟是如此!”
灼华慢慢看了他一眼:“李怀收拢人心的本事,未必不如你。燕清便是,有的是人愿意豁出一家子性命帮他铺路。你若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离死便也不远了。”
“难怪!难怪总有一部分人是怎么都说不动的。”他笑了起来,阴森的切齿,“原是他还未死心。”
灼华笑意盈盈却无有温度:“皇长孙有哮喘症,原也不打紧,撷芳殿里用的穿的也都是极小心的,怎么最后却是因为芦苇絮窒息而死?”
李彧心间一转,随和的面具瞬间炸裂而开,“那个孩子是将李怀赶出京城的关键,我杀他做什么!便是他占了皇长孙的名头,也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孩子,我犯不着去动他!”
“那么,皇孙死了,对谁有好处?”灼华泠泠山泉的声音十分动人,娓娓道来,“谁最希望他死呢?”
李彧的面目抽搐了一下,“虎毒不食子,李怀倒是狠得下心。”
灼华的眼底有一瞬难掩的冷厉。
你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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