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被拽回了院子。
潮汐苑里的婢仆看着姨娘几乎是被拖进来的,吓得个个面色发白,噤若寒蝉的缩在角落里。
由着粗使的婆子将她半拖半扔的推进了屋里,天光明艳下的脸色无波无澜的好似一汪似水,被拉扯下的衣袖上的折枝金桂的纹路扭曲在一处,瞧不出原本的精致。
一瞬的难堪与沉怒之后,苏氏已经冷静下来,她到底不是面子嫩的人。
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皱,镇定的坐在稍间小圆桌旁,阴冷着神色不言不语。
刘妈妈急的团团转,手里的帕子被绞的皱成一团,就似她此刻的心情,咬牙道:“少夫人这么利害的手段,怎么会拿不住三姑娘?如今这样一闹,外头的太太夫人们怕是全看了笑话去。”
外头匆匆进来一小丫鬟,简明叙述了一番方才苏方氏和沈灼华的对话。苏方氏是如何满面微笑步步紧逼的,沈灼华是如何温柔婉转装傻充愣的,还有旁人又是如何不屑讥讽的。
“苏方氏今日的手腕也未必利害了。她太自信,人还没有拿捏住便叫了身边的人来喊我,平白受了今日羞辱。”苏氏听罢冷笑了一声,秀丽的面上浮了抹讥讽,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下,冷声道:“到底,还是咱们太小看了沈灼华了。”
“少夫人见惯了家里庶出如猫儿狗儿般的听话,以为三姑娘小,一样好拿捏。亏得姨娘事先传了那么多话出去,叫了少夫人一定算计好了,确保万无一失。轻敌呀!”刘妈妈恨恨一跺脚,“如今可怎么办,这事儿必是要传去老太太耳朵里的,到时候怕是姨娘又免不去叫老太太一顿训斥了。”
苏氏抬着茶杯满不在乎的晃了晃,水面上是她阴冷的眉目,锐利的眼儿一抹,在眼尾抿起了一线冷硬:“放心吧!不会有训斥的,永安侯府的人在,老太太这点脸面还是给的。”
她能给人做妾,受的嘲讽还少么?兄长仗着如今得陛下恩宠想国公府提要求,要立她为继室,外头人的讥讽只会更多。
今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她不被抓住致命的把柄。
只要她管家理事的本事在。
只要兄长还在陛下跟前得脸。
丢丑算得了什么,来日她扶正,还有谁敢拿出来说事?
可沈焆灵却不这么想,这几个月的种种,袁颖的杀意,老太太的厌恶,旁人的讥讽,叫她再无底气去若无其事。
她气急败坏的冲了进院来,赤红着双眼,娇美楚楚的脸上皆是乍青乍白的难堪,一把扫了桌面上的茶具,白瓷壶砸了地上咕噜噜的转了几圈,盖子摔到了门口,热水顺着壶口肆意流淌,氤氲落在投进屋内的光线里,成了厚厚的浓雾,落在眼底便似翻腾怒意和不甘,失控的语调里有扬起却道半空断裂的无力:“你说舅母不会出错的,你说舅母会拿下她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若是她自己倒也罢了,见着女儿如此疯狂,苏氏面色微微发白,她伸手去拉沈焆灵想要安抚她,却叫女儿一把挥开。
沈焆灵眼底蓄着水泽,声嘶力竭之下滚滚而下,揪着衣摆的手背上有明显的抓痕:“这事闹成这样以后我还要怎么见人!传到祖母和父亲的耳中,你还有什么机会!她们怕是更加不待见我了!”几近疯魔的面色发青,“你不是说舅母手腕了得吗?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招数,一旦失败是什么结局你们不知道吗?那些人看我的眼神,看我们的眼神,就好像再看一出笑话!笑话!”
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完了,全完了!”
“不会的,咱们还有机会,世子爷已经拿住了五房的把柄,咱们还有机会的。若不是有绝对的把握,世子爷是不会让你舅妈来北燕的。”苏氏一把抱住沈焆灵,这些她原是不想与女儿说的,可看她如此,只好都说出来安抚她的情绪,“拿着五房的把柄去威胁,终究要惹了国公爷和老太太的不愉。原是打算若能顺利过了明路便罢,这筹码咱们捏在手里往后再派大用场的。若是失败,这就是咱们的后手,别怕,咱们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