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范萦怀觉得伏缨准备得差不多了,两人便一起进了长安。
虽说长安不做都城久矣,也有了一些颓废势头,但毕竟底子厚,城中有钱人家极多,到处高墙大院,街道上也是摩肩接踵,行人如织,一副繁华景象。
伏缨从小在山村中生活,从没来过像长安这么大的城,一时说不出的好奇,他所经历的几年当中加起来的人,恐怕也不如这里一条街上的人多,而且在宽阔的街市两旁,摆满了各种商品,布匹,粮食,珠玉古玩,糖人泥人,裁缝铺,胭脂馆等等,说不尽这许多,只让伏缨有种眼界大开的感觉,他对这个也好奇,那个也感有趣,一个个看将过去,浑然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范萦怀并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因他喜欢一些玩具糖人之类而给他买,他看着伏缨站在一个卖鲁班木等奇巧玩具的摊子前流连不已,便对他说:“你若有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只不过等你真有了钱,恐怕对这些孩子的玩意又不感兴趣了。”
伏缨点了点头,对范萦怀道:“走吧。”
穿过街口的时候,从左手边忽然传来一阵混乱,范萦怀带着伏缨走过去,只见几个纨绔子弟正围着一个卖书的年轻人殴打,旁边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显然这几名纨绔子弟都是什么达官贵人出身,飞扬跋扈惯了,普通百姓哪敢得罪他们?
伏缨见那名年轻人被打得可怜,在一边喊道:“别打了,再打就打出人命了!”
一名打得正起劲的男子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是名小孩子,便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少管老子的闲事!此人不懂规矩,老子正在教他知道,我们长安四少的威风,看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嘴硬!”
伏缨看着范萦怀,希望他能为年轻人出头,毕竟在他眼里,他的师父范萦怀简直是侠义的化身,武功高强,对付这几个人,那简直比母鸡啄米还要简单。
只可惜范萦怀却对这群什么长安四少的恶行视若无睹,伏缨有心拉架,却无奈人小力微。
幸而这些人打了一会也就住了手,卖书的年轻人虽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没什么大碍,性命更是无忧,显然这几位长安四少的目的不过是立威,像他们这种身份,若是当街打死了人,也少不得一番麻烦。
长安四少每人都带着一名随从,这些人打了人后就像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后扬长而去。
走的时候正好经过伏缨身旁,其中一人还故意撞了伏缨一下,若不是伏缨轻功高明,下盘稳固,换做其他孩子,被这出其不意的一撞,恐怕早就跌倒了。
伏缨吃了这个暗亏,更是愤怒,刚想去理论,却被范萦怀一把拉了回来。
因为师父这等懦弱的举动,伏缨简直对范萦怀失望极了。
直到长安四少走远,围观的人才敢低声指责这些人,那书生显然并没有什么大碍,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副自认倒霉的模样。
伏缨看得气愤填膺,他感到师父今日行为和平时口中所教导他的侠义举止截然不同,既感到奇怪,又感到难过。
接着范萦怀更是做出了一个让伏缨想不到的事,他来到卖书的年轻人的书摊前,仔细看了看这些书,最后挑了一本《侠义传》,范萦怀问他:“这本书多少钱?”
年轻人一边揉着自己身上疼痛之处,一边对范萦怀道:“一贯钱。”
范萦怀递给他一个五两的小银元宝道:“不用找了,多的钱拿去看看大夫吧。”
说完,他拿着书,拎着伏缨离开了这里。
伏缨对他的举动十分不解,不过走在路上又不方便问,只能将这一切闷在肚子里。
两人在一家面馆,范萦怀寻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两人点了面食,然后范萦怀才开始跟伏缨说起刚才之事。
伏缨问道:“师父刚才怎么不出手对付那几个人?看得我气得肚子疼。”
范萦怀道:“这些人若是在偏僻无人处做出这些事,我早就出手相助了,你我是什么人?金手门的人,咱们身负重任,目的是为了劫富济贫,却不是在这种通衢大道路见不平,何况以为师的眼力,早就看出那位年轻人不会被打得怎么样,不值得咱们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出手相救。”
伏缨道:“不管怎么说,不能教训教训这些人,我总觉得心中难受。”
范萦怀道:“教训人有很多办法,武力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你看这是什么?”
伏缨看去,只见范萦怀从桌子下面伸出手,手中拿着两个荷包,荷包鼓鼓的,显然里面装着不少银钱。
伏缨愕然:“这个难道是……”
范萦怀笑道:“他们从咱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被我顺手取了来,刚才买这年轻人的一本书,就是那几人帮咱们付的钱,这些人打了人,却破了财,不算是受到教训了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