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这十多名陕西好汉问道:“刘少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刘苏儿说道:“李大人很好说话,已经答应了下来,不过你们行事时一定要小心些,莫要被人识破了,否则连累了李大人,我面子上也过不去。”
为首一人名叫章百川,他曾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会说北直隶一带的口音,因为六扇门的人多半是从北直隶的人中选拔出来的,所以由他来应付,最不易为人发觉,章百川说道:“刘少侠放心好了,难道我们冒险行事,还会舍了性命陷害他不成?话说回来,这李大人也挺够意思的,若没有刘少侠这般交情,他怎肯甘冒这种风险?”
刘苏儿苦笑了一下,心道我不想沽恩示惠,所以没有告诉你们这十块六扇门的腰牌乃是用董昌役头展仓里的命换来的,他说道:“京城行事,一定要某后定而动,万一被人活捉住,看到你们身上的六扇门腰牌,你们怎么说?”
章百川说道:“我们就说是在顺天府偷来的,刘少侠放心好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人是准备在路小千被厂卫的人从水牢带出去审问时,将人劫下来,而用六扇门的腰牌则是浑水摸鱼,让厂卫的人误认为他们真是六扇门的人,这样即使路小千被他们带走,他们也不会拼命去抢回来,据他们买通的狱卒送来的消息,厂卫的人准备在明天晚上审问路小千,即时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李觅踪派人过来,给了刘苏儿十块腰牌和一张图纸,接着什么话都没说,就匆匆离去。
刘苏儿将腰牌交给章百川,并拒绝了章百川请他吃酒的邀请,然后返回屋内查看起那张图纸来,图纸上是京城的一部分地图,上面标注了展仓里的住所,他每日会经过的路线,以及他在各处停留的时间,看来展仓里是个极有规律的人,六名跟着他的护卫有两名在前面查看有无嫌疑的人并进行警示,有四人跟在他身后,像展仓里这种人,一旦受到袭击,第一反应绝不是留下来和六位护卫一起和袭击致人拼命,尽管他本人的武功极高,他会首先想到让贴身护卫纠缠住敌人,然后自己有那么远跑那么远。
在展仓里每日行走的路线来看,他途径顺天府等几处朝廷机构,这些地方都有官兵看守,展仓里随便找个地方,基本上都能脱身保命,但其中有一段路,是他短时间内无法到达任何一处有官差的地方,这是一条距离教坊司不远的一条胡同,名叫喜鹊胡同,京城有无数条胡同,每个胡同的名字都不相同,而且都有相应的来历,这条胡同被叫做喜鹊胡同,大约是因为经常有喜鹊飞入胡同中吧,如今已经无法细细考究。
这条胡同既非展仓里办事的地方,也不是展仓里的住所,那他经常来这里干什么呢?
刘苏儿思之不通,若展仓里不是阉人,刘苏儿自然会想到展仓里在这里养了女人,可是一个不能行人事的人,自然不会有这方面的可能,他猜测展仓里是不是将他收受贿赂的金银财宝藏在了这里,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天天过来看一眼啊。
此事若是朱雀遇到,他绝不会像刘苏儿这样猜测,因为太监为了满足自己的缺憾,也会娶老婆,甚至会和宫中的宫女私下里成双成对地在一起,这叫做对食,当年安幽谷的母亲,就是为了保护安幽谷,而嫁给了曹公公,因此安幽谷记恨起了母亲,一直到她母亲死后她才明白母亲的真意。
刘苏儿可不懂这些,太监们都十分贪财,比平常人对财物的贪婪要严重得多,这展仓里身居东厂役头,自然会为自己搜罗不少钱财,为了斩杀此人,这条喜鹊胡同附近正是最好的下手地点。
他能想到此处,这展仓里岂能想不到?他每次来到这里,自然会加强戒备,可是刘苏儿不在乎这点,只要杀了他,自己就能跟李觅踪有所交代,李觅踪也暂时不会被厂卫逼到绝路。
刘苏儿从没有这么处心积虑地去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这次若非为了这些陕西人,为了路小千,为了李觅踪,为了不让京城陷入厂卫的只手遮天,他只能这么做,何况东厂的人臭名昭著,从厂主一下连杀一百人,绝无一个人能称得上冤死。
京城的夜里和其他城市的夜不同,这里感受不到其他城市中的随意,却也没有其他地方的灾情和担忧,这里仍是太平盛景,仿佛独立出来的一片净土,所有的人都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但刘苏儿却感到京城只是朝廷一张艳丽的皮囊,皮囊下是得了顽疾的骨肉,对于顽疾,人人都心知肚明,却又是若不见。
透过悦来客栈房间的窗户,刘苏儿看着京城的夜空,心中遏制不住地想起了家,想起了梅,这些年来,他有了两个孩子,本不想再过问江湖事,但不知如何,自己总脱离不出江湖的漩涡,也许江湖人江湖事,进来容易离开难吧,从少林和丐帮这边学到了这许多本事,受到这许多恩惠,总不能就这么抽身离去。
似乎本事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想到这里,刘苏儿立刻想到了一个反例,那就是在万剑山庄为了追求剑道极致而独善其身的慕容寒山,他的本事到了这种地步,却不用背负什么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