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拂修听着培风的脚步声渐远,立刻收起了之前玩笑打趣的表情,熄了屋中烛火,关门离去。
她今日所闻陈华成的那话自然不会轻易作罢,轻轻敲了敲陈华成的房门,却是听到一声“门未关,进来吧!”
李拂修推门进屋,却是看见陈华成并不吃惊的模样,脸色寻常地正在摆弄一个布包。
“你一定要做吗?”陈华成抬头平静地看向李拂修,眼中映射着烛火的光芒,有些魅惑,“我想后果你应该很清楚了,今日郡主所言句句为实。”
李拂修低头浅笑,抬起头时话语眼神已是分外坚定,“我一直坚信若不验明尸首,很可能会忽略最重要的讯息,甚至影响最后的断定。”
陈华成颇为意外李拂修的态度,心中微有感触,“李公子?一个善人杀死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善人应该被惩治吗?”
“我无权替善恶来分辨,站在大玄律法之上,我会将杀人者绳之于法。”
“好!”陈华成重声赞道,“我信李公子,愿意尽力一试,协助李公子早日找出凶手,我们也可平安躲过危急!”
陈华成取过桌上的布包,熄灭了烛火,随李拂修悄然前去。
李拂修看着陈华成早已备好的布包,心中一动,“你是早已猜到我会再来找你?”
陈华成点点头,“说来怕你笑话!我之前想着若你便连验尸的勇气都没有,那我如何信你呢?如何相信你能佑护这寺中人?”
李拂修轻笑了出来,颇为赞同:“若换做是我,我也不会信服一个毫无勇气之人!”
“是!只是瞒着郡主娘娘,这可以吗?”
“哈哈!”李拂修摇头,便连说话都洋溢着雀跃感,“他不会的,你不知道,他可能比我更有兴趣!”
陈华成一时无言,却是两次从他人身上体会到那种孤寂感,第一次是卢青南,这次是李拂修。
两人悄声进入斋堂,此刻众僧人已经休息,只剩一名小僧人在照看尸首,李拂修挥手让他前去休息,应允自己会留下照看,小僧人不疑有他,快步离去。
随着斋堂的大门一声关上,空旷的黑暗包围了两个人,手持烛火迎着堂中的那具尸首,恐怖感瞬间侵袭了一个人的所有感官,况且她们要做的是剖开这具尸首行大不敬之事。
两人轻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宽慰自己跳动的心脏,便随机掀开了罩住尸首的白布。李拂修举着火烛,看着陈华成戴上自制的肠衣手套,手脚麻利地剖开了萧阴的腹腔,细细检查内部脏器,一片血腥气喷涌进口腔,李拂修捂着口鼻转开头,掩饰尴尬奉承道:“你倒是不同于寻常女子,是我见过甚少如此镇定之女子!”
陈华成一顿,抬头望着李拂修犹豫道:“其实我是第一次!”说完又投入检验尸首中,感觉头上的烛火不住抖动,提了声音严肃道:“拿稳,不要抖!”
李拂修忙稳住身躯,牢牢控制光源,但仍是止不住一阵阵的腹腔抽动,此时心中暗苦晚食便不该喝了那碗蕨菜汤,一想起便再也忍不住呕出声来。
“将烛火置于桌上,你出去吧!”陈华成提醒道,“勿要逞强,不然只会耽误与我!”
李拂修只得应允,放下手中烛火跑出斋堂外将一天的吃食都呕了出来,真是五脏六腑俱清,三魂七魄升空,这番难受着实让李拂修一生难忘。
过了许久,陈华成便出了斋堂,一手拿着布包,一手拿着白布包裹的血淋淋的肠衣手套和血布,身躯高大地挡住了坐靠在墙上的李拂修,望着檐外飞雪喃喃道:“又下雪了!”
李拂修也看向那飘飞的白雪,一时静谧安详。
“心肺呈黑色斑纹状,可以确定是中了绯英子之毒。但萧阴尸首左胸那一剑直接刺穿了心包,足以一剑致死。两者均发生在极短时间内,且长剑刺击极快,从伤口形状上根本无法判断两者先后。恕我无能为力,无法确定死因,真是学到用时方见少,从前还颇为不屑这些杂学,只顾着学医术,如今想来却是愧对师父。”陈华成颇为无力,话中带着浓浓的失落感,喃声道:“若师父在此应是可以分辨。”
李拂修若说不失望那是骗人,但又宽慰自己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可以确定萧阴也可能死于中毒,凶手也并非只有学武之人。李拂修笑着安慰陈华成:“应是李某谢你才是!华成也辛苦了,快回房歇息片刻吧,李某还要留在此处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