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平一路向南,却是身上衣着渐厚,手脚渐渐发冷。十一月中,进入禹州境内便开始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越是靠近山林险峻的崇山峪,小雪越是变大,夹杂着冷冽的北风,似刀子般刮掴着人脸。李拂修受不了这山风,双颊蜕皮生疼,不得不停下行进的步伐,在这崇山峻岭中唯一的客栈稍稍落脚。
客栈外风雪冻人,屋内倒是温暖十足,三三两两分散在一楼堂内大厅,看衣着谈吐大多是经过崇山峪的商旅屠夫。
培风大力地搓搓手,“公子,这崇山峪在西南边域,进了这茫茫大山竟是如此之冷啊!”
“那东西可存好了?”李拂修连日来唯一担心不过是玄盈珏交付给自己的那件事,带着这二人骨灰前往此处,一路上颇是心惊胆战,就怕是磕了碰了。
培风轻轻放下两个层层包裹的小坛子在双脚内侧,对着李拂修点点头。
两人点了大份牛肉和酒水,不一会儿吃饱喝足,身子暖了起来。也不知是连日的奔波劳累,还是暖意的酒水醉人,李拂修主仆二人竟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待到朦朦胧胧醒来,培风一扫双脚内侧,猛得惊出一阵冷汗。
“公子,那东西不见了!”
李拂修吓得猛然站起,因着气血供不上差点摔倒在地,“怎会如此?”
两人看向四周,那吃食休息的人早已离去,李拂修猛然间就知晓了定是那酒水肉食有问题,“培风,快去后院!”
两人急匆匆便要跑向客栈后院,那客栈的一人正拿着失踪的东西走回大厅,显然看到醒过来的两人颇为惊奇,惊呼道:“我操,怎么醒了,老四,你怎么办事的?”
被问到的人一脸无奈,咬着牙恶狠狠道:“也怪他们运气不好,那便只能杀了他们了!”
瞬间六个男子一对眼神,拿起藏着的长刀便向李拂修二人而来。
培风闯荡江湖多年,也是一时大意了,听得这一番话,骨子里的江湖气又起来了,浑身气血翻涌上来,话不多说便冲了上去,招招狠辣,打得前面四人人毫无招架之地。
李拂修不敢响动,只怕自己一提醒就让那六人知道了那两个小坛子才是培风的目标,心中却急得直跺脚。
培风双眼盯着那坛子,双手伶俐翻飞,一套掌法打得畅意潇洒,竟是演绎出了一种别样的打巴掌美感,“啪啪”声不绝于耳。
那手提包裹之人眼看着培风就要打到自己眼前,也瞧出了点眉目,他们平素用蒙汗药迷昏外来的客人,取了客人包裹,只偷取他们的钱财,钱外之物又放回原处,待到客人离去时发现也是为时已晚,即使找回来也是毫无证据可言,只能是吃了哑巴亏。可今日他们算是看走眼了,这个小子竟是个武艺高超之人,一瞬间便生了主意,将那手中包裹向远处高高扔去,掉头就跑。
培风正打得起兴,直打得那一个个双颊红辣辣、哀声连连,一时少年心性分了心,等到察觉时已是来不及,忙大呼道:“公子!”
李拂修怎么会不知道,可她一个文弱女子,飞奔过去已是来不及,眼看着那包裹就要砸碎在了地上,客栈大门突被推开,当前一男子眼疾手快,双脚微一点地轻轻跃起便将那包裹捧在手心,落了地提着包裹向李拂修挑眉示意,李拂修忙上前取过,当即翻看检查,那坛子封泥都未掀开,幸好无碍,想是这群贼人只取了钱财并未损坏这坛子,心中的巨石落了地,一时手都有些发抖。
此时培风追着那群贼人而去,李拂修喊之不及,忙向来人致谢,这才发现来人并不是独身一人,而是栖霞派弟子一行七人。
刚才出手的正是栖霞派的大弟子钱录成,身后六人分别是师兄弟石渊成、陆剑成、乔讳成、尹智成和师姐妹陈华成、许音成。
李拂修却是自称自己名唤李隐,来此崇山峪有要事要处理。她特意隐瞒自己是李拂修的事实,只因她此前破了“女君案”名动大玄,“李拂修”此名甚是晃人,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遂隐了身份,“李隐”此名正是源于此。
双方一交谈,却没想到钱录成七人竟也是专往崇山峪而来,再一细问,竟都是要去那个寺庙,他们此行是为了替身染重病的师父求七芒药草,因为此药草只在青红寺附近山顶生长,李拂修也是此时才从他们嘴里知晓那寺庙原是叫青红寺。
不一会儿培风便回来了,身上铺着一层厚雪,进了暖和的屋子抖了抖便立马消融了,他颇为气恼:“公子,那群贼人进了这雪林子里便瞬间没影了,我怕有诈也不敢往里走,今儿个小爷我真是着了他们的道了。”
“就你这也敢称小爷!”乔讳成站在后面轻声笑道。
培风听闻双眉都飞了起来,怒气腾腾,拳头紧紧握起就要上前打烂他的嘴。李拂修见状忙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摇头示意他。
钱录成作为栖霞派的大师兄见状也是转身斥责乔讳成;“师父给你取名讳成,就是让你语有讳,知分寸,今罚你门外守夜,可有异议?”
乔讳成在大师兄钱录成面前立马一副垂头服小的模样,等到钱录成一转身就对着培风瞪了瞪眼。
培风也是立马怒目回瞪他。
因天色渐暗,外面风雪渐大,九人便宿在了这客栈之中。屋外风雪飘飞、天寒地冻,屋内酒香四溢、把酒言欢,这荒野之中也平添了几分江湖豪气。只是可怜那乔讳成在屋外守了一夜,不知他又是否能记住“讳成”二字的真意。
第二日一早,屋外白雪便映了天色将李拂修唤醒,培风也笑眯眯地开门进来,“公子下楼吃早食了。”
李拂修扫了一眼培风,懒洋洋道:“昨夜可是出去和乔讳成比了一夜的武?”
培风一双眼睛睁得巨大,惊呼道:“公子如何知晓?”
李拂修下巴一台,“喏!看那一地的湿脚印!你平素懒散,想来是一夜都在雪地里至今方回,要不然鞋子都湿了怎么还没来得及换。”
培风“啊呀”一声,难掩赧色。
“昨夜比试谁赢了?”
“自然是我!”培风抢着答道。
“可是解开误会了?”
培风点点头,“乔讳成武功也着实不错,所谓英雄惜英雄,我们雪夜喝酒谈天比武,这情谊已是深厚,哪还有什么误会。”培风凑到李拂修床前,“乔讳成就是毁在这张嘴上,也不知他暗地里结了多少仇了,他师父给他取名讳成,果真没错。”
李拂修点点头,整理行李下楼吃了早食便告辞离去,双方决定结伴而行,相互有个照拂。李拂修直觉颇为奇怪,但她和培风只有二人,这深山野林中也不好拒绝。
外面风雪已停,但积雪没过了小腿肚子,马匹行进困难,九人遂牵马步行。
陈华成和许音成牵着马一脚浅一脚深地走在李拂修前头,两个唯一的女孩子歪着头细细碎碎地说着话,这话都大大小小进了李拂修的耳朵。
“听闻淮阳郡主虞礼周被指婚给了靖安侯萧阴,当今圣上派的送亲团已经进了禹州了,想来应是很盛大了。”
“淮阳郡主明艳动人,那靖安侯年岁可比其父,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当真是可怜。”
李拂修本是听之任之这些少女琐事,听闻虞礼周被指婚给了萧阴,身子一僵脚下一滑就纵进了雪地里,那个娇娇弱弱美丽动人的温柔郡主?她不知为何脑中便浮现出虞朝流戴人*皮*面*具假扮的虞礼周模样,她在淮阳湖里抱着他渡气的场景又跳了出来,双脸不自觉就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