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之首的左相白平坎仿佛置身事外,眼观口鼻,并不发表任何态度。其他的官员更加不敢有所响动,突然齐齐噤声,他们此时倒是十分留念右相陆离,至少要有个人带头说话啊!
“苍璧,这就是你的结论?”一直平静无比默默听审的刘亦衡突发疑问,却并不是针对李拂修,而是朝向了那个与他互商协议的好侄儿玄苍璧。
玄苍璧并没有对上刘亦衡聚焦的视线,他微微偏头,看向他左上侧的父亲临王,“君璧承认与否?”
“苍璧可是还有其他铁证?”
玄苍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忙对着李拂修做出一个“这是何故”的诧异眼神,仿佛对于李拂修先前的承诺未予实现颇为不满。
刘亦衡的态度当然也超出了李拂修的设想,李拂修眼中犹豫,右手不自觉摸上胸口证词所在的位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亦衡猛然站起身来,一张惨淡的脸带着惨淡的笑意,颇为蔑视道:“可笑至极!无忧一死,我刘亦衡便可被你们如此轻视?”
他幽幽然走到堂中,衣衫浮动,青丝恍影,病色萧条,孑然孤身,随着那低沉的声音发出,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墨香气息,一时间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双唇。
“我且问三点!一、既已举证我作案时间、地点,如此也该举证我作案手法和作案凶器。二、我何以要杀无忧?她活着我便是与她共享天下之人,要论动机在座之人想必都比我更为合理。三、十几日之前,宫中死了三个小太监,皆被发现掉入井中溺毙而亡,本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宫中每年都有那么几个太监在黑夜里不慎坠井而亡。”
“可是你说巧不巧!这三名太监都曾被刑部侍郎邵大人和李公子提问过证词,我想当日所提问的总不是关于我刘亦衡之事吧!不知问的是何事啊?”
这前两点听了已让人开始怀疑李拂修的证词,这最后一点一说出,满堂震惊皆又心照不宣。
朝堂之中,这背后肮脏的事大多是听之任之,可是官场中人又岂能不懂?
李拂修寻向玄苍璧,想要确认刘亦衡所说的真伪,玄苍璧躲闪的眼神却昭示了一切。李拂修手脚发麻,这是真的因她而死的又三个无辜之人,她似是带着最后一层心理安慰般又看向白平坎,后者不躲不闪的目光让她更是沉入了自我背弃的深渊。
她坚持找出真相,不伤及无辜,玄苍璧早已与她约定好绝不伤害那些证人,只是只有她当真了。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却也不想拉着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坠入深渊。
这是她的原则,也是她选择宁可撒谎也不说出白成言、严馥、李盈珏等人的原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深知一旦被打上符号,那么毁掉的便是一个人的人生。
“临王,亦衡有几件事想与你单独商谈,可否?”那微微几句话便掀起大风浪的刘亦衡略过众人,眼带诚恳,喜忧不扰,走上前不慌不忙对着临王问道。
临王玄双安本就是焦虑不安,昨日玄润德的一番话让他苦愁不堪,祖训和父皇在上,他终究是对玄苍璧松了口。自己本可以早一日回府准备群审,可是一想起玄灵琼串珠般的眼泪,又怕自己会受不住那眼泪攻势而软下心来,索性便拖到了今日群审之日不得不回府。
人死如灯灭,死了便是死了,活着的时候风光无限,死了也就是一场空。玄双安对于他的姐姐最大的印象便是强势和骄宠,若不是为了宽玄润德的心,其实玄双安也并不在意是谁杀了她,所以这场群审不管审的是谁,他不在乎,总归与他无关。
只是,玄双安看着眼前站立的刘亦衡,有些晃神和头疼,他是不在意凶手是谁,但是玄苍璧办的这件事让他很不满,他不喜他的姐姐,不代表他也不喜这位姐夫!
玄双安应了,暂停了群审。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大堂后院的小书房商谈,大堂众人也随之松下心来,有些松懒地靠在椅背上,对这场群审各怀思虑。
白平坎装了一路的莫不关己,实则手心早已是汗渍淋淋,他与玄苍璧隔着大堂对了对眼神,坚定了守到底的态度,倒也是铁了心了,除了仍是站立着的李拂修。
李拂修很慌张,莫名的慌张,从刚才的手脚发凉到如今的全身热血沸腾、心如擂鼓,刘亦衡违背了昨日的承诺,他一定不会想将严馥和李盈珏扯入这场漩涡之中,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到底是哪里?哪里是她疏忽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她开始第一次承认她控制不住这场案情的发展了。
“李拂修,你确定姑姑就是在对望阁出事的吗?”混乱之中,玄灵琼再次问了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