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刚起驾,听得此言,她盯着皇太后,一张脸凝着寒气,叶宸分明看到她眼底闪过片刻的杀机,然后,一眨眼,回归了平静。
她跟随了回去樟鑫宫,玉姑姑被抱回正殿里,洛阳剑命人摆好床,玉姑姑双脚朝外,以屏风遮挡。
太皇太后命人打热水,再命人去找一身她生平最爱的衣裳过来,她要亲自为她擦身换衣服。
洛阳剑则出去内务府,命人赶制寿衣,正式敛葬的时候穿的。
这一切,都在默默中。
太皇太后手脚不利索,叶宸偶尔上前搭把手,但凡太皇太后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便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
太皇太后一寸寸地擦拭玉姑姑的身体,连手指甲都清洗好几次,清洗干净之后,便帮她穿衣。
尸斑已经慢慢地显露出来了,叶宸看的心酸,忍不住别开脸。
她能看到太皇太后是在强忍悲伤,叶宸再一次见证了这个老人的强大心理,自己相伴了几十年的人,就这样死了,多看一眼都怕伤心,但是,她却从头到尾,和玉姑姑相关贴身的事情,一概自己做了。
叶宸几乎能看到她那颗心,正在被不断地啃食。
穿戴整齐之后,她抬起头看着叶宸,“搬张椅子过来,带上她桌面拿一把犀牛角梳子。”
“是!”叶宸默然转身,在宫人的带领下,推开了玉姑姑的房间。
这是叶宸头一次进玉姑姑的房中,屋中一切摆放整齐,床头放着几本书,窗台一盘兰花,叶子翠绿。
妆台上有寥寥的几件首饰,一把犀牛角梳子放在首饰旁边,还有一包切好的烟丝,放在妆台旁边的小柜子面上,散发着烟叶特有的香味。
衣橱的门打开,应该是刚才宫人进来拿衣裳的时候忘记关上,衣橱里叠着她的衣裳,并不多,只有几件,叶宸几乎都见她穿过,看着这些熟悉的花式刺绣,叶宸忍不住凄然泪下。
这个温和得像冬日暖阳的长辈,就这样走了?她几乎不能接受。
她尚且如此,太皇太后能接受吗?
不敢再看,怕泪水泛滥,取了梳子,急忙退出去。
太皇太后坐在床头,慢慢地梳理着她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梳了一下,又用毛巾揉揉,直到干得差不多,才正式为她挽发髻。
“这辈子,都是她为哀家梳头,这是头一遭,哀家帮她。”她一边梳一边说。
太皇太后抬起头,嘴角有苍凉笑意,眼底却像是忽然涌出泪意,叫人瞧不真切她的眸子。
“她的头发,还没哀家的白,她还有很多黑发,是啊,她比哀家年轻。”
“皮肤也比哀家的好啊,她一向懂得保养,哀家却不爱弄这个,她就往哀家脸上涂珍珠末调蜂蜜……”
“皇祖母,您不要这样,孙儿看的心里难受,您若是想哭,便哭出来。”皇帝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抱着她,一闭眼,眼泪就眨了出来。
“不哭!”太皇太后摇摇头,轻轻地再摇摇头,“哭什么呢?哭给谁看呢?她不在了,便是哀家哭,她也不知道,也不会心疼哀家了,哀家这辈子都不相信眼泪啊。”
“玉姑姑走了,大家都难过,您要坚强点,您还有孙儿。”皇帝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