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拿着一个看起来很有年纪的老水壶,正在不厌其烦地给每盆花浇水。
“那个是牡丹,这一边这两盆都是昙花,那边……”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他心里浮现出来,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乓!”
“嗯?”管事的抬起头,看见那个敲了一下窗户的青年。
“搞什么鬼?”管事的把水壶收好,然后稳稳地放在角落上,擦得亮的发光。
然后才缓缓地回到大厅来。
“不忙啦?”我笑嘻嘻的:“对自己好点,别太忙了。”
“怎么了?”管事的一脸警惕:“我那珍藏可是不卖的。是看和你有缘才忍痛让你和了点。再要可不给啊!”
“啊……”我顿了一下:“还记得上次的Party吗?”
“记得。怎么了?”
我决定单刀直入:“我在这家店里发现了一些血迹。”
他的表情一下冷下来,就像我讲了什么禁忌的话。
“血迹?”
我怀疑他发这个词的音的时候嗓子塞了什么东西。
“没错。”我点点头:“而且不是别的,就是人血。”
他的表情更冷三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你怎么确定的?也许是别的什么动物的血……”
我把右手放在桌子上,“砰”的一声。
我亦盯着他的瞳孔:“我不在乎。你知道吗?”
他沉默了,两只手摩擦起来。是这家店唯一的声音。
“我们都做过错事。”我反倒从柜台上拿了一瓶看起来不贵的酒,然后打开。
因为我现在的身体强度很高,所以开木塞都不用工具。
我打开那瓶酒,然后拿了个杯子。
一通倒。
然后递到他面前。
他什么话也不说,脸上表情在挣扎,然后端起酒一饮而尽。
“真是外行。”他骂道:“酒标都沾上了,手的位置也不对。为什么倒的这么满啊,混蛋!”
“哈哈哈哈……”我丧心病狂地笑起来,笑到肚子都抽了:“我说了不懂啊!”
“简直是暴殄天物。”他又摇了摇头,然后眼泪却从门缝里挤出来一滴。
“和他一模一样。”
我知道这时候是该听的时候了。
“再给我倒,满上!”他又把杯子递过来。
遮住红了的眼睛。
“真是的……”我抱怨了一声,然后把剩下的半瓶酒一股脑扔进杯子里去,然后移给他。
他鼻子吸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
“他跟你一样聪明,那样自信。所有人都喜欢他……”
“他甚至跟你差不多大……为了救两个学生……那么突然……我都不相信……”
这残破的只言片语却逐渐在我脑中构建出一个悲伤的轮廓。
“我唯一的儿子……葬礼时我还不敢相信……”
他猛地从故事里面挣脱出来,眼睛红得可怕,抓起杯子之后就像扔垃圾一样把酒全部灌进胃里去。
然后把杯子蹲在桌子上,大声地喘着气。
“有一个学生,后来混得比较好,让我来了这儿……另一个则是给我弄了这间店。”
“唯一保留的,就是那些……”他转头看着玻璃外面的植物,每一株都单纯地人畜无害,每一株都好好的生长着。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停留在那个水壶上面。
“那水壶也是吧?”
“哈!
”他红着眼睛地笑:“果然瞒不过你。那水壶是他十岁时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保存着。”
他拉住我的右手:“你很像他,所以我知道的。你想知道真相对吧?”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乞求了:“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我谨慎地点了点头:“我尽力。”
他喘息了一口,然后拉开袖子。
有些老旧但干净的衣服下面是他骨瘦如柴的手臂。
上面肉眼可见地有一道很新鲜的刀伤。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儿时午睡的房间墙上全是些可怜人的照片。都是我爸接的谋杀案。
“这……”我刻意愣了一下,等待着他的下文。
“活到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活头了。”他摇摇头,然后把袖子拉下去。
“你看到的血,是我的。”他似乎平静了些:“我本来想……”
我已经意会到点,就不必逼他继续说下去,把剩下的酒猛地喝了一点。
是红酒。
所以还不算打破我的规则。
然后把杯子立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个柜台坐着,坐了很久。
久到太阳都被收藏。
“我得走了。”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空再一起喝酒吧。虽然我真的不会。”
“嗯。”
管事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