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样明媚姣好的阳光,却不动声色地轻轻拂过遍地贫瘠。
空旷而渺茫的天空碧澄澄的,如同一把沁手生润的绸缎。偶尔有飞鸟掠过,发出一阵哀婉不安的叫声。
而此刻的寺庙,被璀璨耀眼的阳光渡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在逐渐萧索的景色中并未增添一丝凄凉,反而愈发古朴庄肃。一重又一重的悠长门锁声为静寂的山谷添了一抹风趣的村野气息。
一名身着粗布衣衫的小沙弥斜斜靠在积满落叶的石阶上,微眯着眼睛瞧着无边无际随意展开的天空。
他身后有足音传来,旋即有声音清晰入耳:“持静,又不好好干活!”
那男子面目沉静,幽深的双眸似一潭混不见底的深渊,夹杂着几分冷然。他同样身着灰蓝色的粗布衫,适可而止地抿去了嘴角的阴冷与诡异,以和善之色坦然面对。俨然一副贤士模样。
那小沙弥轻轻一嗤,面上的稚气还未全然散去,“哥,你装和尚装上瘾啦?”
男子仍是一副温和之意,微微变色,严肃道:“持静,不可如此行为!”
小沙弥有些不耐烦,拾起被遗落在石阶上的扫帚,继续清扫落叶,“哥,我都憋坏了哦,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哥呀!”
男子怔了怔神,低头颓丧道:“我学的还不够像吗?”
小沙弥连忙应道:“像,像。像极了!”
那男子却把他的话当作过耳清风,独自迈下斑驳的石阶,眼眸中噙着疑惑与不安。他的声音极轻,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同他人说话,“你说……我们的身份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小沙弥不当回事,继续装模做样地清扫落叶,“这么可能?那些烦人的村民是不会发现的!”
男子立刻止住他,“我是说别人!”
小沙弥索性把扫帚一扔,抬头望着广阔的蓝天,尚有一抹纯挚的眼中似乎永远也不懂世间纷乱不堪的勾心斗角,“怎么可能嘛!我们可是当时威震修真界的通缉犯,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当然,他说的“我们”,肯定不包括他自己。
男子木然地坐在石阶上,眼中的迷惘之意越来越深,似一道永久不能愈合的伤疤。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就是因为我们是通缉犯啊……”
小沙弥不理会他,转头又去扑打在枝头上栖息的鸟儿了。
普和寺的僧人原是修真界的逃犯,因无路可走而被一个秘密组织收留。组织坦言,只要服从自己的安排便会一生平安,再无风浪,且有一笔巨大的宝藏就藏于普和寺之中。这一来,便是数十年,组织处处袒护这帮假扮成和尚的通缉犯,而这些伪善的僧人们,则要完成组织所下达的命令。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就是帮助客栈销毁尸骨。
而那笔传言中的宝藏,至今未曾有人亲眼见到过,自然也没有发现过一丝一毫属于它的痕迹。
男子与小沙弥皆与十几年前的事情无关。他们也未必知晓组织是从何时开始与这群逃犯们联手的,或许是更多年以前。
毫无疑问,客栈与普和寺,有着极其紧密的关系。
男子望着小沙弥纯真得无丝毫阴翳的笑脸,内心中忽然茫茫地升起了几分惆怅。不过,他未曾让这份神情显露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与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