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里努尔哈赤回到清河温泉行宫疗养,明宁远城战事不断双方死伤无数,代善天天忙得脚尖贴着脚后跟,总不能日日都窝在行宫里侍奉,皇太极便毛遂自荐,横竖日常政务哪哪儿都能理事不是?看着代善面含感激,皇太极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极重的讥讽。
见努尔哈赤问过了代善又问起了多尔衮独独没问到自己,皇太极连最后的一丝心虚都没了,顺着努尔哈赤的心思唤来了阿巴亥伺候,便自行去安排其他事宜,被宣召来的阿巴亥,一路上却是不知道为何心中有着极大的不安,直到匆匆赶来到了努尔哈赤跟前,看着他面色并不太差,说话也还中气十足,这才一颗心重重的落下——
“我就说不叫你去不叫你去,你偏偏不听,如今可好,索性没有大碍,不然我真真是要拿根绳子抹脖子了……”
阿巴亥这话倒是发自肺腑。
如今四大贝勒势大,若是努尔哈赤突然撒手去了,他们几个倒是无碍,可他们向来得宠的几个孤儿寡母处境就堪忧了,代善是性子宽和,却也不是由得旁人作威作福的性子,加上当年她被休弃一事的缘由,就是不会对他们几个出手做什么,却也决计不可能再奉养她,这样一来,如今她还无爵无权的几个儿子地位必定会一落千丈,阿济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那脾气一点就着,到时说不定就要对起来,决计不会是她想看的局面。
阿敏非亲生没有继承权,莽古尔泰也不是好相与的性格,至于皇太极,当初算计着把莽古济的女儿嫁给豪格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继妃也没了枕头风都没地方吹,也得不上什么好……这样一来,算来算去,若不是她的儿子得位,竟是真真连活路都没有了。
于是看着努尔哈赤的伤口,阿巴亥一时之间还真的是哭得情真意切,“你也真是,竟还自己亲自上阵,有什么就不能叫那几个小的上么?打你出征,我这一颗心就没松快过,再来上一次,我怕是都要走到你前头了。”
“瞎说什么呢?”
努尔哈赤看着是瞪着眼睛,心里却是极为吃这一套,看着阿巴亥哭得伤心,不由得将人搂在怀里拍着背抚慰着。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这哭得就停不了了?你们女人就是眼泪多。”
“这还不是急得?”
看着眼前平日里那样着重仪容的一个人此刻却是风尘仆仆,从没有过的憔悴模样儿,努尔哈赤到底心中熨帖,手下轻轻的拍着阿巴亥的背,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我总不会叫你们到时候孤儿寡母没个依仗的……”
阿巴亥被说中了心事,听到这话却是心中一跳,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人,这么多年了,虽说当年被休弃一事来得有伤颜面,却也知道努尔哈赤对她留情了,看着眼前人已然显出老态的模样儿,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声,这会儿她倒是宁愿这人活得长长久久的了。
或许是努尔哈赤给了她保证,也或许是被勾起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当真觉得他活着才最好,接下来的日子阿巴亥照顾努尔哈赤照顾得尤为精心,努尔哈赤虽说是被红衣大炮伤着了却到底也没到要害,竟也就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然而,这却并不是皇太极想看到了,于是半个多月后,被红衣大炮伤的地方好得差不多的努尔哈赤,竟是背疮发作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汗都将将要好了,竟又更厉害了?”
大妃哪里不知道努尔哈赤年岁大了,本就被大炮这么一伤伤了元气,如今又发了背疮,才不过几天,竟是整个人就萎靡了下来,直叫她心头大急,“那该怎么办?”
“如今没有特别好的法子,只能好好调养……”
“废物!”
阿巴亥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有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就要发生了,连努尔哈赤拉着她的手几番劝慰也没叫她平复下心绪,正当努尔哈赤说到给阿济格等人都有所安排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面含讽刺的皇太极就推门而入——
“好一出夫妻情深,父子情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