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宝瑞听见动静,端了水进来为她洗漱更衣。
元琼就在那里坐着,随着宝瑞摆弄,愈发魂不守舍。
“宝瑞,”她忍不住唤了一声,“我八岁的时候,徐正卿进宫了吗?”
宝瑞回答得很快:“当然没有啦,徐正卿是在公主十岁那年才进的宫。”
元琼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莫名其妙。
是啊,她第一次见他不就是五年前在父皇的平成殿……
就这么憋到了早膳的时候,她终于憋不住了。
因为不管怎么,她发现脑子里全是徐夙那张脸。
元琼把筷子一放,提着裙摆就往外跑。
宝瑞一转身就发现人不见了,匆匆忙忙追出去:“公主去哪儿啊!”
元琼头也没回:“我要去找哥哥问清楚。”
宝瑞也不知道这回又突发奇想要问什么,只好跟着后面跑,边跑边喊她慢点。
出乎意料的是,喊了几声,小公主还真慢下来了。
元琼刚跑到赵元琛的汝渠殿门口,就看到那个在她脑子里作乱的人——也在。
她还没理清思路,就看到坐在里面的赵元琛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元琼,这么一早怎么来了?用早膳了吗?我这里正好有你爱吃的栗子糕,进来。”
推拒的话才到嘴边,就见坐在靠门处的徐夙顺着元琛手的方向看来,她嘴张了张,一个字都没说,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堂堂赵国公主,总不能每次见着一个大臣都想着跑。
从小到大,就没有她元琼害怕的。
嗯,没有。
昨日是偷偷出宫,所以穿了个素淡布衣,活像个市井小民。
可今日不同,既在宫中,元琼自是要好好打扮一番,像是变了个样儿,明眸皓齿,天生丽质。身上一条浅粉色的齐腰襦裙,腰间的绢带现出盈盈一握的细腰,更是显得她娇小俏丽。
想到昨日徐夙阴阳怪气的那句“公主穿成这样还是不要在宫中闲逛了”,她底气又足了点。
今日总不会出丑了。
可惜,就像她每次越想早些就寝,就越睡不着一样,这次也是——
越是在意不能出丑,就越是会出丑。
元琼平日里活泼爱动,不太喜欢穿太长的裙子。今日这条长长的裙摆直垂到地面,每走一步裙上的桃花朵儿都随之摇摆。
偏偏走到门框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将衣裙上一朵娇柔的桃花踩变了形,紧接着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直往桌角上撞。
这怎么躲得开?
她下意识屏息闭眼。
元琛眉心一跳,着急地喊了一声,却因坐在靠里的主位,根本来不及过去。
这时,坐在外侧的人迅速站起,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元琼拦腰捞起,另一只手撑住背后的桌子,稳住了怀里的小人。
汝渠殿中被王后命人种满了海棠花,那淡淡的花香轻易就被覆盖,取而代之的是扑鼻而来的凛冽檀香,逐渐包裹她的全身。
看着徐夙放大的脸,元琼忽地想到了昨晚的梦,这张轮廓分明的脸冷漠而高傲,却莫名勾人,让她一时竟忘记了起身。
然而对方并无片刻多余的停留,徐夙很快将手移开,那股檀香与男子气息亦从她周身慢慢散开。
他扶起她,面色平静地说道:“是臣冒犯了。”
那淡漠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唯有腰间还留着陌生又熟悉的温度,提醒着元琼刚刚发生的事情。
羞赧和窘迫后知后觉地交织着冲上大脑,元琼脸隐隐发烫,她咬了咬嘴唇,只怕谁再多说一句,她就会立马恼羞成怒。
直到默然中,元琛皱着眉头说道:“徐夙,你手臂上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元琼猛地抬头。
在看到徐夙深紫色袖子染上的血色时,她那点儿自尊心受挫而带来的小情绪说散就散了。
徐夙依言低眉,不久前尚未痊愈的伤口因方才突然用劲而被撕扯开,疼痛后知后觉地翻涌而上。
但如同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一样,他好像也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是随意地将手背到身后,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倒是元琼急急忙忙地转头:“宝瑞,快请医官来!”
徐夙想要制止,喊得那声“公主”却被隐在了她的慌乱中。
他盯着元琼娇小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虽然知道如何与一国公主相处,但似乎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相处。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再次伸手,抓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