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晃晃上前一步,高大身躯将烛火的大半光亮都照暗,脸上的伤疤此刻更加明显,竹青悄悄朝后退了退,握紧腰间的短匕。
谢娇娇镇定地抬眼看向这人。除却一眼看过去就难以忘记的可怕伤疤,和他满头像是几年没有打理过的乱发,谢娇娇直直看进这人的眼中。
他的眼皮半耷拉着,像是经过重击后难以完全睁开。谢娇娇蹙眉,却从这人的眼中探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半晌,高大汉子浑浊的眼球转了转,朝着两人笑了笑。声音像是从煮滚开水中的咕噜气泡里发出一般,汉子模糊开口问道:“谢实安?”
谢娇娇和竹青皆是心中大惊,互相对视一眼,仍然没有开口说话。
汉子也不急,又呵呵笑了一声,朝屋中座椅蹒跚走去。清脆铁链撞击声音当即响起,谢娇娇这才发现,这人的脚上还拴着已经有些发绣变红的铁制桎梏。
脑中快速转了好几圈,谢娇娇肃了肃神色,上前一步拱手恭敬道:“秦大将军。”
秦孟哈哈大笑:“是了是了,谢实安那小子现在也应当与我一般年纪,哪儿还能看着这么年轻?”
拖拉着铁链,秦孟一瘸一拐跌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神情放松道:“你是谢小子的孙子?老大还是老二?”
祖父在谢娇娇心中一直如山高大,此时被人用调笑口吻提起,谢娇娇也并不觉得恼,反而莫名有些亲切。
亲自为秦孟倒了杯茶又送到他的手边,看他大口饮尽,谢娇娇才带笑回:“晚辈谢娇娇,行三。”
秦孟不太爱喝茶。往年谢实安逢年过节朝他府中送礼时,他都得将茶叶拎出来放好,只等谢实安来拜访时才会用上。
现在乍一下又喝了满嘴茶香,秦孟倒是有些怀念。听到谢娇娇的话时,秦孟颇为惊讶地扬了扬浓厚的眉毛,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少年打扮的谢娇娇。
个子确实是比寻常少年郎要矮上不少,又细皮嫩肉的,的确不太像是公子哥儿的样子。
只是谢实安这个老小子一向疼爱那娇滴滴的孙女,这回怎么忍心让她来了?秦孟对上谢娇娇好奇打量的目光,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原来是娇娇啊,”秦孟艰难地伸直腿,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叮咚作响,与窗外狂风敲打的声音互相应和:“实安总说他这个孙女巾帼不让须眉,现在一看,实安说得倒也不是夸词。”
竹青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她也看出来,眼前这邋里邋遢的大汉应当不是敌人,反而与谢府有什么关联的样子。
又接到谢娇娇的眼神,竹青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门去取酒菜。
门开的一瞬间,楼下的喧闹声传进屋里,秦孟眼中闪过一丝留恋的神色,随着竹青合上屋门又慢慢收回,面色如常地看着谢娇娇从谢府顺手带上的茶杯。
若不是谢娇娇一直盯着他看,都要以为秦孟一瞬间的变化是她的错觉。又见秦孟端着茶杯细细研究,谢娇娇心中堆满了疑问。
知道一时也说不清楚,谢娇娇索性大方坐在秦孟身旁的椅子上,挺直背脆生道:“秦大将军——”
“什么大将军不大将军的,我可不知道,”秦孟打断谢娇娇的话,粗声道:“叫伯伯罢,自你出生以来,我也没空回京城抱抱你,转眼就已经长这样大了。”
从胸口掏了掏,秦孟皱着眉,转而抽出手从脖子上取下一件玉饰递给谢娇娇:“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这个就当见面礼了。”
谢娇娇双手接过,定睛一看,惊诧地轻呼一声:“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