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雨,翎在泥泞的小路上吃力的走着,一不留神摔了一个跟斗。她顾不得自己先站起来,慌忙去看从自己背上滚落下来的人,确切地说是死人可还安然无恙。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本来应该被一场大火烧得尸骨无存的纥列图,偏偏就遇上了一场大雨,留下了一句焦黑的尸体。大安的军队算是仁慈了,没有鞭尸也没有砍下纥列图的尸首当战利品,最终也是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翎可以说是恨毒了他,怕惨了他,可他最后偏偏要保住她。往日被她深埋的种种,他替她挡暗箭,教给她反击,给她去中原的灯市去买兔子灯......一桩桩一件件忽然就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转。
他最后叮嘱她,不要为他复仇。笑话,她怎么会替他复仇,他可是害了她父母兄弟的凶手啊。可是她又怎么能弃他于不顾,他也是在她最孤独最痛苦的时候陪着他的兄长啊。
“纥列图!我欠你的!”翎最终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声。她最终遣散了左右,不管纥列图之前对他们是有多么的冷酷残忍,这些人怕是纥列图与这个人世最后的牵连了。
她一个人,走到被烧的焦黑的祭祀台,背着他的尸首,一步一步离开。
仗已经打完了,没有人阻拦,甚至,连个人都没有。她那些必死无疑的念头都成了泡影,就这么一路走颇有些凄凉。何况,还下了一场应景的雨。
翎看看他,四肢和头都没有被摔掉,只是焦黑的尸首在泥里滚了一遭,又裹了一层褐色的泥土。
翎踉跄着站起来,重新将人被在背上:“纥列图,你是不是生下来就是为了折磨我的!”她说完又觉得好笑,他活着的时候她竟没有一次有胆子这么硬气的说过话。
“兄长啊,你怎么这般沉?我跟你说,我要是扛不动了,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翎一边艰难的往前走,一边絮絮叨叨。“听人家说苗疆有一种赶尸术,可惜我没有时间去学了。不然使个法子我在前面走,你跟在后面跑该有多好。”想想自己真的学成归来了,别说纥列图已经烂透了,恐怕骨头也已经被野狗叼走了。又觉得有些滑稽。
就这么背着他走了十多日,衣衫也被荆棘划破了,身上脸上全部都是脏污。总算是找到了一片无主的荒地。
翎将纥列图的尸身放在地上,满心疲累:“本打算给你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哪成想茫茫人世,居然连容你一片骸骨的地方都没有。可见你做了多少孽。”她环顾四周:“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好歹容得下你,我也实在搬不动了,再搬下去你也该更臭了。就勉强待在这里吧。”
她寻了一根树枝挖坑的,只是挖了没几下树枝就断了。翎看看纥列图的尸首,笑得有些苦涩,忽然就开始奋力的用手挖土:“天地不容你,我就算用手刨也要给你抛出一个容身之所来。”
好歹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公主,这么几下挖下去,葱管似的指甲齐着根就断了。翎疼出眼泪来,又笑着咬咬牙:“纥列图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她接着挖,水葱一般的纤纤玉指转瞬就磨出一个个水泡,接着有被磨掉了,血水流出来,皮下娇嫩的肉触碰到泥土,一阵阵锥心的疼。翎最后痛到麻木,最终还是一下一下的挖着。
“用这个吧。”有人递过一件铁器。
翎寻着声音看去,颇为疲累地坐在自己生生用手挖出来的浅浅的坑里。
“挽衫!何向晚的师兄。怎么,来嘲笑我的?”
馆寒的嗓子依旧低哑,不是治不好,只是他自己废了就没想着治。“我只是想告诉你,用这个会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