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进展得极为顺利。
从贾萍萍家出来,苏蔚直接回了公司。
高榕刚开完会议,回到办公室看见她,目露些许诧异。
不过几天没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办公室的暖气很足,她脱了羽绒服,只穿一件紧身毛衣,端着杯热水坐在高榕的老板椅上轻轻抿着。
高榕不满地看向她:“啧啧啧,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苏蔚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她,然后从包包里摸出一个U盘,递给她,说:“我找到证据了!”
高榕拿起U盘,不解地看向她。
苏蔚眨了眨眼睛,指着电脑示意她看。
高榕会意,把U盘插进电脑,里面有几个视频。她一一看过,惊讶地看向她。
U盘里是贾萍萍的邻居对她父母的见闻描述。
苏蔚认真地说:“贾萍萍自己承认,在手术台上,她是同意沈医生做手术的。当时她父母不在,医院有权按照紧急手术处理。所以沈医生没做错。”
高榕问:“她肯站出来证明?”
苏蔚点点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蔚“唔”了一声,说:“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那怎么会?”
苏蔚想起那个小姑娘趴在床上痛哭流涕,控诉她母亲的模样,微微抿紧了唇。
她说:“榕榕姐,找一家媒体,让他们去市医院采访贾萍萍。然后把这些视频马赛克处理后,发出去吧。”
高榕不解地问:“市医院?上次你不是和我说她出院了吗?”
她点头,又说:“我今天来公司,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榕榕姐,我想资助贾萍萍。”
高榕诧异地看着她,见她神色认真,也就没多想,点头同意。
和高榕约好了公开视频的时间。年关已过,高榕又接了好几个活动,把合同打印出来,让她签字。
办完这些,苏蔚才又回了医院。
沈宴辞正在看书,看见她来,合上书问:“电话怎么不接?”
苏蔚“呀”了一声,从包里摸出手机,说:“我想给你回的,后来一直在忙,就忘了。现在手机好像没电了。”
他低声问:“不是休假了吗?在忙什么?”
苏蔚眨了眨眼,揉了下冻得发红的鼻尖,笑着说:“秘密。”
沈宴辞没有深究,只问:“外面冷吗?”
苏蔚搓着手,使劲点头。
他莞尔一笑,往一边挪了挪,朝她拍了下床边的空位。
苏蔚会意,当即脱了羽绒服,甩开鞋子,钻了进去。
沈宴辞把书放到一侧的柜子上,躺回床上。两只冰凉的小手,立即攀上他的腰,然后勾起他的病号服下摆,调皮地钻了进去。
他被冰得倒吸一口凉气,嗔怪:“你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
苏蔚缩在他怀里眯着眼笑:“暖和。”
沈宴辞无奈,伸手揽住她的腰抱紧。
病房里的空调呼呼地吹着,床头的加湿器,安静地吐着白雾。
被窝里很温暖,鼻尖到处都是他的气息,莫名让人心安。
她躺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重,困意袭来:“我想睡一会儿。”
沈宴辞应了一声,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嗯。睡吧!”
怀里很快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垂下眸。
怀中的女孩,睡颜甜美,像只安静的小猫,双颊泛着温暖的红意。
像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她的睫毛轻微地颤了一下,粉唇轻勾,笑弯了眼睛。
沈宴辞的心顿时柔软得不成样子。
他突然就释怀了。
好像不做医生也可以,至少他能给她的东西,会更多。
次日下午,国内著名的一家社会新闻媒体发布了一则采访视频。
专访人物是坐在病床上的贾萍萍。
她向记者介绍了自己的家境和最近的遭遇。
她来自农村,父母都在北京务工,小学毕业就被父母给强制辍学,带到北京照顾弟弟妹妹,后来父亲在外卖平台上注册了个骑手,让她代为送餐赚钱。
她逆行遭遇车祸,做完截肢手术,出院回到家时,伤口仍痊愈。她躺在床上大小便不能自理,妈妈非但辱骂她该死,不为她清理身子,甚至连药都不给换,从而导致伤口感染。她一个人偷偷拨了120,这才被拉回医院。
在记者采访的过程中,贾萍萍的妈妈多次跑进病房妄图打断两人的谈话。
小姑娘坐在病床上,怯生生地望着镜头,小手紧张地交叠着。
每次病房里响起妈妈的声音,她都会下意识缩一下脖子。惹得记者心疼得抚摸她的头,安慰着说没事。
在视频的最后,记者问贾萍萍:“那当初手术过程中,你拒绝过医生截肢的建议吗?”
贾萍萍怯生生地摇摇头:“我听见医生说,手术要签字,找不到我妈妈。我当时害怕极了,求医生先给我手术。”
记者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你后来为什么撒谎?”
贾萍萍用手揪着床单,声音越来越低:“因为我妈说,只要撒谎,医院就会赔我钱。我没了双脚,什么都做不了。要是没有钱的话,她养不起我。”
视频的结尾,黑色的屏幕上闪了一行白字。
“目前已有爱心人士对贾萍萍提供资助,负责她治疗的全部医疗费以及日后安装假肢的一切费用,此外爱心人士还向本台表示,在她身体痊愈后,会帮助她重返校园。本台将持续关注贾萍萍事件...”
视频一经发出,在网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贾萍萍的母亲又发了条微博,声泪俱下地控诉女儿被坏人欺骗,自己并非恶人。
网友们越发看不懂事情的反转,一时不敢乱站队。
高榕立即将苏蔚交给她的那些视频,交给了媒体曝光,同时利用公关团队,迅速扩散。
网友听了街坊邻居的评价,还有苏蔚录制的那段贾萍萍在家中的居住环境,顿时气炸了!
原来你当时逃避签字,就是担心孩子截肢后不能赚钱,成为累赘?
我们在网上捐钱,是让你给孩子看病,结果你竟然把孩子拖到伤口感染,把钱留着给儿子买房?
让受伤生病的孩子住在连窗户都没有的储物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亲妈?
舆论不需要怎么控制,风向完全一边倒。
贾萍萍的母亲当初利用网友们的同情心吃了网络舆论的红利,如今事情败露,必然要遭到反噬。
欺瞒网友筹募善款的行为已经涉嫌诈骗,网友们纷纷请求有关部门彻查此事。该坐牢的坐牢,该判刑的判刑。
微积分们在后援会发了那条微博以后,粉丝纷纷表示一定相信她,最近一直在闭麦打投。
这件事上了热搜,粉丝们瞬间坐不住了。
因为你一个谎言,我姐姐被连坐挨了多少骂!我家姐夫被你们搞得连白大褂都穿不了!
忍不了,绝对忍不了。
微积分们纷纷刷起话题,请求恢复沈医生的执业医师资格证。
网友们纷纷响应,今天委屈了这位医生,以后再有这种情况,谁还敢救人?
苏蔚刷着微博上的评论,热血沸腾,突然有种打了场胜仗的满足感!
高榕坐在她身边,眉目间大有痛快之意。
她神采奕奕地问苏蔚:“去录节目,你和沈医生说了吗?”
苏蔚一拍脑门,忘了。
她也是刚被高榕告知,有一档节目嘉宾临时不能去,需要她救场,这会儿已经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她急忙给沈宴辞发了个消息:“沈医生!我临时有个活动,可能要离开北京两天。记得想我~”
高榕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她前段时间联系的调查夏安然团队幕后操纵舆论的朋友,发过来的一个PDF。
她点进文件,看了两眼,顿时低骂出声。
“我艹她大爷,果然是夏安然那个狗东西!”
苏蔚正兴冲冲地刷着微博,闻言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
高榕把手机拿给她看:“前段时间因为沈医生的事情,不是有好几个资源都搁置了嘛?夏安然的团队全去接触了,我就说她有鬼。这是我朋友发给我的,你前公司一鑫娱乐和营销公司的合同。”
苏蔚看完整份合同,沉默了十分钟,抬眸望向高榕,问。
“榕榕姐,那些资源都签了吗?”
提到这个,高榕就一肚子火。她没好气地瘪了瘪嘴,说:“我都拖着还没签呢。那些个合作方,你红的时候,一个个舔着脸上赶着来找我谈合作,还讲价钱。才出了个芝麻大的事儿,竟然和我说合同先搁置,是否合作还需要公司内部讨论。现在真相大白,我肯定得晾他们几天。”
苏蔚思忖片刻,淡淡说:“那几个资源都让给夏安然吧。”
“你疯了?”
苏蔚摇头,郑重地说:“榕榕姐,咱们告吧,不正当手段竞争。无论是夏安然还是一鑫娱乐,这一回儿,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把这几个资源让给她,在舆论上,我应该会很有优势吧?”
高榕诧异地看着她,那目光似乎在确定这句话是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蔚宝!你终于开窍了!”
沈宴辞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刚做完脑部CT。
元朗拿着片子看了两眼,说:“恢复得不错嘛!今天出院吗?”
沈宴辞摇头,无奈道:“我妈非要后天,说是个黄道吉日。”
“也是。”元朗把CT片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选个好日子,洗心革面,涅槃重生。”
沈宴辞推了下眼镜,唇角勾起熟悉的冷笑。
“你高考语文,真没作弊?”
元朗难得没和他计较,勾住他的脖子,关切地问:“工作联系好了吗?”
他点点头,笑着说:“月薪三万,提成不算。”
元朗“嘶”了一声:“不错嘛!明年同学聚会,你一定要请客,叫上于彬,好好打他的脸。”
“还是算了。”沈宴辞拨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我又不是你,我还有女朋友要养。”
刚和相亲对象闹掰的元朗:“......”
禽兽!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畜生!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元朗扬声:“请进!”
门猛然被推开,在墙上摔出一声巨响。
门口挤着一群医院的同事,个个神色紧张和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