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没有什么人,少年和身后男人低头说了几句,举步很快回到二楼走廊。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眼角堆积着皱纹,还有些发红,看起来非常憔悴,一抬眼正好看到急急走来的少年。
云父紧紧皱着眉毛,满脸藏不住的担忧道,“小江,今天的事,叔谢谢你,可叔是要劝一句,你最好还是回学校去跟你们班主任道个歉……你年纪小又是刚来,还不知道这里的老师不好惹,我担心……”
“叔,先别急。”江秋泽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轻声道,“云聆还没醒?”
云父拧着眉重重叹了口气,“她妈妈在里面看着,我心里难受,就出来自己坐着了。云毅才跟我讲,他在外面经常挨揍,被打了不敢跟我们说,都是聆聆去帮他,这两个小家伙挨了不少欺负。”
这时云聆母亲轻轻推开病房门,眼睛哭得通红,看向云父,“你过来下,我有话给你说。”说着转头对江秋泽说道,“小江麻烦你进去看着点云聆,我和你云叔叔说会话。”
江秋泽点点头,垂着头快步进了病房。
见病房门紧闭后,云聆母亲再压抑不住,“聆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好多地方都是没有消下去的痕迹,那老师简直就不是人!我今天就是豁出去教育局告个底朝天,也要给聆聆讨个公道来!”
云父眼睛红了,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呢?可你还记得以前告王彩娟的那个学生……”
病房里很安静,少年宽厚的大手拉开蓝色布帘,阴影下半张侧脸先探了进来,微长的眼尾红得像是哭过,眼神更是有几分吓人。
帘子垂落,将二人隔在四周封闭的空间里。
云聆睡得昏昏沉沉的,迷糊间听见有人靠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冷透了,点滴顺着手背一直到流到脚底。
云聆费力眯着眼,从极窄的眼缝中去看来人是谁。脑袋一片乱七八糟,一会儿想着她怎么在这医院,一会感觉有人在梦里追自己,追得她喘不过来气。
云聆有些不安,想问问身边的人是谁。可是才打了点滴,人没有精神,眼皮非常沉重,只能轻轻哼了两句。
忽然阳光敏感地颤了起来,像是玻璃的反光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来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几乎都凑到脸边。一双温暖的手拨弄额前的碎发,弄得她很痒。
云聆不安地动了动,身前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握紧她的手,用低沉的嗓音轻轻哄道,“睡吧,我在这里。”
手中的温暖带了些许的安全感,云聆昏沉沉地,再次陷入了昏睡。梦里四处满是火红的光斑,她看见自己躺在热气球里,气球停在火烧云里,在空中飘忽游荡,突然脚边飘来一片句型黑色云团,噼里啪啦带着烧焦的气味,一下子就烧穿了热气球。
云聆猛地从梦中惊醒,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老爸正在一旁的折叠椅上,听到动静急忙站起来,“聆聆,你感觉怎么样?”
云聆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老爸和弟弟都在,嗓子有些哑,“我有点渴。”
老爸急忙拿出保温盒,倒了碗鸡汤放在小案板上,“来,趁热喝点,这大半天还没吃饭呢。”
小云毅脸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轻伤的地方擦了些碘酒,一块青一块黄,看着像个花脸猫。
老妈红肿着眼睛,握着云聆的手,温声道,“聆聆,来先吃点饭。”
云聆看了一圈之后,小声问道,“咱们邻居呢?我是说江秋泽,他走了吗?”
老爸低着头忙着帮调整病床的角度,温声道,“太晚了,我让他先回去了,也不好让他干陪着。你先吃口饭,一会咱们回家,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云聆喝了一口汤,视线瞥到床尾,小毛头坐在床角,正悄悄抹去眼角的眼泪。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云聆心中生出一阵后悔来。老爸在镇上一直谨小慎微做人,从不招人别人。她今天惹了这么大的祸,老爸的心里肯定也为难得很。
老爸向来无依无靠,自己亲兄弟姐妹见势利得很,看他没出息,很少跟他们家来往。平时做生受了委屈,也是掉了牙往肚子里落。
云聆低着头,红着眼小声道歉道,“爸,对不起,我惹事了。”
老爸动作顿了顿,安慰道,“这是什么傻话。这不能不怪你,你该早告诉我的,是爸爸不好,你和云毅被欺负这么久我都不知道。”
云毅小脸皱成一团,拧着床单愤愤道,“不能怪姐姐,是那群人坏!姐姐你别怕,我会快快长大,打死那群王八蛋!”
老爸气得笑了,往云毅脑门一弹,责怪道,“还说脏话!”
云毅表决心未竟,道,“还有两年我上初中,我现在每天晨跑练散打,争取打扁那群傻子。”
云聆抱着碗喝汤,忍着脸上的伤口,笑道,“你知道散打怎么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