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婠看着她,不紧不慢道:“你跟你哥嫂住在莫大人家里,已经给人添麻烦了,怎么?你还想惹事生非?保不齐会被赶走的。”
“这算什么惹事生非?你知道褚安哥跟我哥关系有多好吗?他不会赶我的,倒是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信不信我跟褚安哥一说,你立马就会被鹤灰抛弃。”宁师怡仿佛找回了从没有过的底气,语气极为轻蔑。
“是你哥跟他关系好,又不是你,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口气张狂的犹如吃了两车牛粪。”
宁师怡手中的灯笼摔落在地,“你知道我有多想扇死你吗?”
宁婠抓住她抬起的手,“宁师怡,我不想跟你动手,你别没事找事。”
“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她哈哈笑了两声,“这么怕挨打吗?宁昔微,你越这样,我就越想打你。”
宁婠强忍着恨意怒火,“我不是鹤灰的外室,这个宅子是莫大人租给我住的,你动手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
“啧啧,使劲编。”她半点不信的望着宁婠,“褚安哥会看上你?你当自己是仙女不成?要不要给你拿面镜子照照?”
“我是不是编的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想趁着我去问人的时候逃跑啊?”宁师怡乐不可支,“真是想不到你宁昔微也有今日,要我不打你也行,给我跪下求饶。”
“让我给你下跪?宁师怡,还没睡你就开始做梦了?”
“呵。”她抬腿狠狠踢去,“就算你现在跪,我也不打算饶了你。”
宁婠小腿吃痛,当第二脚踢过来的时候,她身子一闪给躲过了。
对方步步紧逼,宁婠想跑回屋里关上门不与她正面对打,只是未跑两步就被宁师怡抓住了头发,撕扯的剧痛令她再做不出忍让,与宁师怡扭打在一起。
“宁昔微,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你怎么不死在宫里头呢?”
“让你失望了?我偏不死,气死你!”
宁师怡失去理智,与她打的不可开交,动作乱出,手脚并用,偶尔还上嘴。
当她疯一般的将宁婠朝后方推去的时候,尽管用胳膊撑住了,但头还是磕在了墙上。
趁宁婠头昏眼晕之际,宁师怡一脚踩在了她腹部上,一阵痛楚传来,宁婠脑子空白一片。
见她如傻了一般不动了,宁师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发型,捡起灯笼心满意足的走了。
回到宁劭所在的房间,正在说话的几人见她顶着如同猪头一般肿着的脸进来均大吃一惊。
“师怡,你这是怎么回事?”
“嫂子。”宁师怡看向说话的任氏,“是宁昔微……我在外头碰见她了……”
“你说谁?”宁劭咬牙切齿问,“当真是她给你打的吗?”
宁师怡呜咽着,声音夹带着颤抖,“是她,就在后门那边住着……”
话还没说完,门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
宁师怡看到门口的宁婠,吓得赶紧躲到了莫修染的身后。
床上的宁劭见宁婠手里握了把刀,微微坐起身子,“宁昔微,你要干什么?!”
她不作答,死死盯着宁师怡,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滚出来。”
宁师怡瑟瑟发抖,眼神中闪烁着恐惧。
莫修染刚要朝宁婠走去,被宁师怡拉住了胳膊,“褚安哥,不要去!”
宁婠自己上前,手腕被攫住,她看向面前的男人,“让开。”
“别闹了。”莫修染声线虽柔和,眼神却明显让她适可而止。
她一字一句,“我没闹。”
莫修染看她脸颊微肿,眼睛红的厉害,声音愈发温柔,“听话,把刀给我。”
宁婠神情冷漠,手里的刀攥的死紧,十一怕刀刺伤莫修染,强行将其夺走。
见她手里没了利器,任氏讥讽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女儿,真是一点不假!”
莫修染冷冷瞥她一眼,虽然没说话,但足以任氏不敢再言语。
宁婠很想让莫修染选选看,是将宁师怡赶出去还是选自己。
有了这个念头后,她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没意思透了。
见宁婠扯了一下唇角,手欲朝头上伸去,莫修染一把将她扯到了怀里,按住其手。
“我来。”
他伸手将簪子取下,重新给她弄好了头发。
十一知道,宁婠刚刚根本就不是想弄头发。
宁劭已从莫修染的各种反应上猜到了小猫姑娘该是眼前这位仇人之女。
他抿着唇没说话,脸色很不好。
“褚安哥……”宁师怡回过神来,“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你怎么能跟这种人……”
莫修染强势打断她,“这种人是哪种人?你又是什么人?我跟谁在一起用你过问?”
无论脸上还是语气,他并未有明显的怒火,只那双深邃的眼睛如淬了冰,令人不寒而栗。
宁师怡支吾,“你明知她家跟我家……”
“那又怎样?你们两家多年前的过节跟我有什么干系?”
“褚安哥,我可是为你好,宁润要是知道……”
莫修染第三次打断她的话,“管好你的嘴。”
“就算我不说,那他也是早晚会知道的。”
“他是会知道,但不能从你这知道,记好了。”莫修染交代十一,“送宁师怡回去,估计回来城门会关,你今晚在宁家村住下。”
连姑娘二字也省去了。
随后,莫修染打横将宁婠抱走。
他没抱她去另外一个院子,而是去了正房内室。
房间里点亮了灯,宁婠坐在床边眼睛无神,仿佛没了灵魂。
他将耳边的一缕发给她别到耳后,目不转睛注视着。
眼神过于灼烈,宁婠很难忽视,她偏过头近距离与他对视了一瞬,“你明知道我有多厌恶她,为什么还允许她住这?”
“今早来的时候就没让她跟着,她坚持要来,还说下午会回去,谁知道没走。”
宁婠把他的手拿开,“我去净房。”
再次被拉住,“一起。”
“不要。”
“要的。”
最终莫修染还是被关在了净房门外,里面亮着灯。
他站在廊下等着,许久,不见人出来。
“你是在里面睡着了吗?”
宁婠终鼓起勇气低头快速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的心踏实了。
没有一丝血迹。
还以为孩子肯定要保不住了。
万幸。
宁婠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但毋庸置疑此刻喜多余其它。
门咯吱一声开了,宁婠走出来,神色已好了许多。
她在前面走,莫修染后面跟着,回了另一处院子。
洗漱后,等房间暖和些,宁婠才把袄子取下。
莫修染给她在受伤的各个地方抹了药,之后拿来煮好的鸡蛋为其敷脸。
宁婠躺在那闭着眼,手也懒得动。
问起动手的来龙去脉,她一五一十的道出,“是她先招惹我的。”
“从结果上看,还是你厉害。”
“要不是你拦我,我真会下手。”
“我知,所以才拦你。”莫修染声音很轻,绵绵柔柔,“明儿让鹤灰住在这院,我跟十一不在家时,他与你有个照应。”
宁婠建议家里添人,他道:“上月我已让十一往芜州去了信,阿九这个月就会到。”
“要不要添俩丫头?”
遭到了莫修染的拒绝,“女的不要。”
“为什么?”
“不想。”莫修染俯视着她的面容,“今天下午瞧见梁汀了。”
“在哪儿?”
“南街,他在找你。”
宁婠半响没声,莫修染知道她没睡着,“怎不说话?”
“想起了以前在宫里的日子,梁汀如果没被调去昭华宫,我想,我们两个兴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讲着讲着,宁婠察觉到脸上的鸡蛋被拿走了,睁眼看去,“怎么不继续了?还不凉呢。”
他淡淡道:“你的美好回忆,我怎好打扰?”
“……”
宁婠翻过身去,哼了一声,变脸比翻书还快。
*
初六一早,光德帝的赐婚圣旨送到了张家。
命翰林院从五品侍讲学士张清哲在三月初六与宝清公主萧素涵成婚。
虽然对方家里有五位小妾,但光德帝避免重蹈覆辙,还是命试婚侍女去确认没问题才赐的这婚。
张清哲跟莫修染同为殿试考生,前者是状元,而后者则是探花。
萧素涵得知要下嫁给他后,已经一天没进食了,得知圣旨已下,她更是哭了一场。
莫修染最起码还有一张好皮相,而张清哲连这个都没有。
前天在光德帝的安排下,两人单独见了一面,见着第一眼萧素涵就不满意,长相太一般。
之后聊天,对方说话的语气以及频频的自我夸耀令她严重不适。
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要跟这样一个男人相伴终生。
徐嬷嬷将手帕递去,安慰着,“公主莫要恐慌,上一次婚事都能解决,这一次也可以的。”
“可以什么可以,先不说父皇已派人试婚,就说母后那儿,她也不许我胡来。”萧素涵擦了擦眼泪,“这个张清哲是赵尚书的学生。”
徐嬷嬷叹息,不知道说什么好。
“公主,谢姑娘来了。”
闻言妙彤的话,萧素涵起身补了补妆,“让她来这说话吧。”
谢韶华被请进了她的内室,看到眼圈红红的萧素涵,她关切询问:“公主可是心情不畅?”
得知她派人传自己进宫,谢韶华忙赶着过来,这一见,便知萧素涵对婚事极不满意了。
“坐吧。”萧素涵缓和了一下情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婚事已定,不容更改了。”
谢韶华好生安慰了她几句,多少是管些用的,萧素涵好了一点。
“今年你也十八了,婚事估计也快定了。”
“十七的生辰才过去多久,到今年腊月才整十八呢。”谢韶华微微一笑,“最近家中事多,还未有听闻议到这事。韶华听说书的人说京州有位姓孟的女人颇有些能耐,年纪不到四十,有钱有势在外胡作非为夫家也不管,公主可听说了?”
“未曾听说过此事。”萧素涵道,“一听就知说书者瞎讲的,有钱有势的人都是注重脸面的,怎么可能纵容其胡作非为?”
“说的也是。”
谢韶华在这待上半时辰才走,回家的路上,想事的她一直望着轿窗外,一道身影令她急急喊轿夫停下。
“请等一等。”
从店门口出来的孟挽星脚步停下,抬眼看去,“谢姑娘?”
谢韶华上前,“我能跟您聊一会儿吗?”
“可以,跟我来吧。”
带她回到房间,孟挽星给她倒了杯茶,“想跟我聊什么?”
谢韶华有些紧张,双手捧着茶杯说了句谢谢,后问:“您跟我父亲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话从她嘴里问出,在孟挽星看来是对自己的看低与轻视。
“你想得到什么答案?”
“请您实话实说就好。”
“没有关系。”
谢韶华到底年纪不大,神情难藏匿,看出她不信,孟挽星神情略冷淡,“既是不信,又何须多此一问?”
“我父亲以前从来没对我母亲动过手,因为您,他第一次打了我母亲。因为您,他冷落了我母亲很长时间。还因为您,他住在了外面……您没出现之前,我们家的日子过的平静又幸福,但自从父亲知道您回京州以后,他就变了。”
就差直白说出一句:都是你这个坏女人害的。
谢韶华说完注视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失望的是,孟挽星脸上既无笑容也无羞愧,仿佛刚才那番话不是说她一样。
“谢谢你告诉我,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他为我做了这么多,看来你母亲的位置快要不保了,离开了谢家,你母亲可怎么生活啊?”
这正是谢韶华最最担心的。
“您跟我父亲的缘分早就尽了,再续前缘也是苦涩无味,何必拆散我们一家人呢?您有钱有势没我父亲也能生活的很好,而我母亲与您不同,她只有我父亲一人,没有他,我母亲活不下去的,求求您再也不要见我父亲了。”
孟挽星支颐,望着面前这张极为像谢舸的脸,她的眼睛里正饱含热泪,带着哀求。
“既然你都说了我有钱有势能生活的很好,为什么还会觉得我非你父亲不可?谢姑娘,我能在你出生之前主动跟你父亲分开,就能做到多年后把他当熟悉的陌生人看待。回家跟你母亲一块好好洗个头,脑子里除了那点龌龊事就想不到别的了。”
谢韶华被说的脸通红,“您跟我父亲没有那种关系最好,要是有,您孩子脸上一定会很无光的。”
“我说跟你父亲没有关系你不信,我说你母亲位置快要不保了,你倒是信的真真的。”
她不再浪费口舌,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