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儿那么容易!她来了,我想不通,她为何这样做,我问她,十月怀胎所生,竟然能狠得下心来这样做。”
“我记着她说话时,微微仰着头,神色很悲伤,眼睛直直的看着远边的云彩。她说,养育了二十几年,点滴都记着。但凡有点办法,谁又能真的狠下心呢?”
“是啊,谁又能真的狠得下心去?当事情来得时候,谁都能狠的心去!毕竟良知这种东西,最不值钱!”
“她从未逼我做什么,只是给我选择,两个里面选一个。可是我哪儿有的选,我父母年迈,兄长姐姐都成家立业,儿女接连出世,弟妹年弱。唯有一步步按着她意思走。”
内殿里灯火摇曳不止,忽明忽暗,殿内说话的声断断续续,直到最后寂静无言。
然后,萧扶欢沉默起身,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往殿外走去。
张顺仪却泪流满面,“汝安公主,我的报应来了,什么罪我都能受,别迁怒张家和宋家。”
一阵阴冷的夜风自殿外吹来,萧扬欢迎风前行,脚步不停,她似乎听到了,似乎什么也没听到。风声里呜咽呜咽不止的抽泣声,像极了去年万寿节的那夜。
已经无力起身的张顺仪,目送着萧扬欢走远,那坚韧的背影让她想起了很多事。恍惚记起了去年自己刚猜测有了蕊儿的时候,是因为一枚酸酸的青梅。那日她在其他宫嫔处受了些委屈,表姐又不在,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到上林苑附近赏花散心。
没想到却遇到了太子陪着怀孕的太子妃散步,二人都是相貌极好的,且站在水桥上指着桥下的芙蕖说着话,那场面,就像是春风拂面,温柔而和煦。
一对丽人,这是见过太子夫妇的人都会赞一句的。
她本无意打扰,怎料却被眼力极好的内侍看到了。于是,太子夫妇同她这个位份不高的庶母见礼,邀她一起走走。
对于太子夫妇能相伴,她是羡慕的。能和相爱之人携手终生是多好的事情,是她穷极一生都不能有的。
这样的情绪在太子从随身的锦囊里拿出一枚青梅递给太子妃止吐的时候,她心里的羡慕染上了嫉妒。她惊恐自己的心思,她慌了心神,一股恶心自胸腔里腾升而出,她伸手捂了嘴。
太子妃见状,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宫里从来都是女人的战场,她能理解。于是太子妃从太子手中将那个锦囊递给自己时,原来一身海棠花长裙的太子妃的眼底有着这样的善意。
后半夜,偏殿中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宋贵嫔心里记挂着张顺仪,连忙披了衣服到了偏殿。
躺在榻上的张顺仪已经气息奄奄,不大能说出话了,一双灵动的眼睛慢慢凝固。
伺候的嬷嬷和太医大气不敢出,唯恐被牵累。
宋贵嫔心神俱疲的抬抬手,让他们退下,又让人将公主抱来。
而张顺仪却艰难的摇摇头,“公主小名叫海棠,好么?我见不到春日的海棠了,让她替我看看吧!”
宋贵嫔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知道她牵挂孩子,拉着那双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手,“有宋家和张家在,她必定能安然长大。”
张顺仪心满意足的点了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终于能死了。但愿这个名字能为她带来好运道和庇佑。
次日一早,与七公主降生的消息一道传出宫的,还有张顺仪过身的消息。
皇上和皇后怜爱公主,恩泽张顺仪,将她进位婕妤,令宋贵嫔抚养七公主,萧含蕊。
徐凝慧刚到承欢正殿便见到萧扬欢满脸心事的站在廊下。
“这里风大,进去说话。”
萧扬欢转头看向她,“张婕妤死了。她在死前,为七姑姑取了一个小名,海棠。”
徐凝慧默了默,“海棠花娇,是个好名字。”
“从前东宫正殿的小花园栽种的全是海棠,一到春日里,母亲喜欢坐在海棠树下吃茶说话。”萧扬欢说着,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张婕妤想要接着太子妃谢氏替女儿向汝安公主求得庇佑。
“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徐凝慧淡淡吟诵,“抬头便是红绿相见,太子妃娘娘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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