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暗淡,微雨漫织。
婆娑细雨,从昨夜凌晨便开始下起,洋洋洒洒,已飘了整整一天一夜。
右相府中。
暖阁内,一身便衣的姚凌云懒散靠坐,他的面前放着一副棋盘。
棋盘上黑白交错,纵横跌宕。
甫落下一颗黑子,姚凌云便又拿起一粒白子在手,垂眸落下的视线,静静注视着面前棋局,似在沉思。
人生最大的对手莫过于己。所以姚凌云时常会抽时间出来,自己同自己对弈一番。
室内,茶香氤氲,凝翠浮动,姚凌云另只手伸出,拿起边上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正欲落下白子,第三只手却突然从对面探出,一颗白子顺势落到了棋盘之上。
姚凌云微怔,抬眸,黑漆漆的双眼当即撞进了燕辰看来的眼底。
燕辰见他抬头,对他微微笑了一笑。
燕辰笑的很温柔,寒冬腊月,姚凌云顿觉青山碧水,春风拂面而来,猝不及防地被闪了一下。
“怎么出宫了?”
燕辰在人对面坐下,闻言轻叹了声,颇有些无奈道:“昨夜禁军轮班后,禁军副统便带了几人去市井喝酒,言语不和,几个人喝多了就打了起来,恰好被路过的赵大人看到,赵大人劝诫不成,反被波及,一怒之下便以扰乱公共秩序为由,将一干人等通通送进东都府衙。”
话至此,无需赘言,姚凌云已然明了。
御史大夫赵铭是出了名的耿直刚正,眼底不容沙。而禁军统领方肖在大事上虽无偏无党,但他向来注重名节,且极为护短。
故而这件事,看在赵大人眼里,是京师守卫严重失职,必须加以严惩,以儆效尤。
可在方统领看来,这不过是自己人内部发泄切磋,也并未伤及旁人,并非什么大事,反而赵大人的作为,无异于敲山震虎,当着所有人的面,卸了他的脸面,他定不能轻易罢休。
本来不过小事一件,可偏偏事主是这两个人,那小事也就变成了大事。
果然,事后二人先后进宫上表,恳请燕辰出面主持公道。
“所以你就这么出来了?”姚凌云倒杯茶递给燕辰。
“此事自有府衙处置,无需我再插手,至于赵大人和方统领那边,我若在,二位大人只怕会想着如何说服我而不断深究此事,反而越发的钻进牛角尖里去。”
燕辰抬手接过姚凌云递来的茶,浅尝一口继续说道:“再者此事也并非无法转圜,方卿二人的反应之所如此激烈,不过是因仍在气头上,时间会无限弱化他们最初的想法,在御书房里好好呆着,想上一想,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想明白。”
姚凌云突然起手托腮,微侧着脸,静静地注视着燕辰,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
燕辰凝目回看,末了仿佛受不住这样的视线一般,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
姚凌云指节微动,漫不经心地轻点着侧脸,似喟似叹道:“我在想殿下果然不愧是殿下,就连偷懒都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